第二天,帖木儿一大早就出了门。
昨晚,赵班主的一席话,仿佛给帖木儿吃了颗定心丸。若说他之前对前路感到迷茫,心中惴惴不安,那么此刻,他已不再是那匹在草原上仓惶逃窜的孤狼,而是昂首阔步,矢志重回狼群,争夺王者之位的头狼。
帖木儿按照当初密信里的地址,找到了位于城郊隐蔽处的一座宅院。三进的院子,原本应该仆从盈门,门庭热闹,此时,却是冷冷清清,透着一片诡异的宁静。
此刻,若是有人从城墙上的角楼往下看,就能看到一队数百人的宋军水师兵卒已经将这座宅院团团包围。路障,拒马,弓弩手,各种配置齐全。巷边的百姓人家都已经被封门。整个街区静悄悄的,只有火箭队身旁的火盆发出噼啪的声响。兵卒们眼神冰冷,静待指令。
一位披甲的年轻将领,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房顶。那里伏着一位赵家班的杂役。只等那位杂役一个手势,这火箭就会如雨而下。待宅院里的人仓惶逃出,就是他们大开杀戒之时。
帖木儿四下看了看,用特定的节奏敲响了门环。
片刻后,门扉吱呀打开,里面的人露出一张戴帽子的脸来,那张脸五官粗犷,眼带煞气,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
帖木儿将自己的帽子往上提了提,露出那藏在帽中的特色发型,并且用蒙语说了一句:我是明里帖木儿。
那人眼神一亮,打开了房门:“你怎么才来,脱脱木都快急死了。”
帖木儿不及多说,匆匆随那人进了内院。
内院的院子里,地上或坐或卧了数十位虽穿着汉人服饰,但是顶着蒙人发型的壮汉。一个简陋的烤肉架旁,一位四十多岁的汉子,身材魁梧,眉毛杂乱,眼若铜铃,一手拿着牛骨啃,一边骂骂咧咧:“宋人的江山有啥好,没羊肉吃,马奶也没有,连吃头牛都费劲。”
四周的蒙人心有同感地应和,有人问:“脱脱木,咱们还要等多久?这里又湿又潮,我身上都快生疮了。”
脱脱木皱皱眉:“再等两天,再不来,咱们就走。”
这时,帖木儿也在一人的带领下,快步走了进来。
“脱脱木叔叔!”帖木儿一见那壮汉,就和见了亲人一样,眼角发红,快步上前,就要单膝行礼。
脱脱木瞪大了眼睛,扔掉手中的牛骨,几个跨步就到了近前,双手抱住了帖木儿的肩:“帖木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你没有按照约定时间到郢州?现在到处都是宋人的水师,我都担心你被宋人抓住了!”
帖木儿连忙道:“不是宋人,是伯颜,他派人暗杀我!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伯颜?是忽必烈要杀你?”
“这,我就不知道了。”
“难道是伯颜那个老东西自作主张?不过没关系,还好你平安无事。等天黑,我们就离开这里,回海都去。”脱脱木说着就将帖木儿往烤肉架边拉:“来来来,饿了吧,吃点牛肉。”
帖木儿却没动:“脱脱木叔叔,我想回襄阳。”
“啥?你疯了?你刚从那狼窝逃出来,你还想回去?”
“脱脱木叔叔,放着伯颜这个仇人不管,我就不是阿里不哥的儿子,配不上我的黄金血脉。”
脱脱木沉默地打量着帖木儿,半晌后,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这才是黄金血脉的雄鹰,听你的,我们和你一起回襄阳!”
帖木儿这才露出笑容,和脱脱木一起坐在火堆边,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酒足饭饱后,有人说:“帖木儿,唱首长调吧,好久没听到草原的声音了。”
帖木儿闻言心中一动,笑道:“正好最近我听汉人在传一个曲子,我觉得挺新鲜,我唱给你们听。”
于是,帖木儿就将那首天路,稍微删了词,改成了蒙语版,唱了出来。
此曲对于几乎人人都能喊几嗓子的草原人来说,极有诱惑力,很快就有人跟着帖木儿唱。
房顶上,唐勤朝巷中的李风做了手势。李风松了口气,扭头低声下令:“撤退。”这数百人的水师兵卒,就像来时那样,又无声地退去。街道上,再也看不出一丝痕迹。
*
此刻,距离总攻时间还有三天。
赵家班的小院里,大多数人都在忙忙碌碌,有的在装箱,有的在捣鼓支架,不停地有箱笼从外面运进来,被拆箱,重新打包,又再运出去。
在这一片忙忙碌碌的背景中,草儿和三位皇帝坐在小桌前,对着面前的一张地图指指点点。
“墨匠做出的中式桨帆船,能重复利用的,只有五艘,一次性使用的有20艘。准备时间还是太短了。”秦子婴向大家介绍墨匠的最新进展。
“均州的民兵船队也准备好了,船上配备有咱们的改进远程投石机。张贵张顺我都接触了,都是有担当的汉子,牵制住张弘范军,不成问题。”杨广也回报道。
“李庭芝的京湖船队和范文虎的水师汇合,实力不容小觑。作为主力强攻,应无问题。”朱由检用短树枝指了指汉水上标出的几个元军设置的狙击堡垒,“只要废掉这几个炮台,就能打得刘整的水师,出不了水寨。”
“唔,现在只剩下阿术和伯颜的骑兵了。”草儿托着腮,敲打着面前的地图。
三位皇帝齐齐看向她:“不是说好了用炮船远程牵制吗?这次的援襄的主要目的,是给襄樊运送急需物资。想要对抗元人骑兵,还得从长计议。”
草儿朝三人微微一笑:“万一有更好的办法呢?”
三个皇帝又稀奇,又警惕地看着草儿:“你又想出什么主意了?”
“我觉得吧,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什么意思?”
“咱们赵家班的名声,最近打得也差不多了。万一元军那边有人要咱们去表演呢?”
三个皇帝同时愣住,接着杨广就叫起来:“你不会是想去伯颜的军营吧?”
“绝对不行!”朱由检“啪”地扔了手中的树枝,“这简直是胡闹。咱们就按照计划,在元人营垒附近接应工匠民夫百姓撤离就行了。你还想去刺杀伯颜不成?”
“刺杀?要是刺杀能解决一切问题,也不错。不过很可惜,很多时候,活人比死人更有用,哪怕是敌人。”草儿摇摇头,用一种你想的太简单了的眼神,朝朱由检撇撇嘴。
朱由检气得说不出话来,见秦子婴一脸沉思,到现在都没说话,遂指着草儿道:“你也不管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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