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石溃的秘密,其实我也说不太好。就是那个什么酸,什么钙......”墨辩齐相夫努力回忆着,几天前赵班主解说时的情形。
那时,
赵班主还在范文虎的指挥舰上,正在江波的摇晃中写一封信,一边写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
“襄樊地区是沉积岩地质,含有大量的石灰岩,石灰岩的主要成分就是碳酸钙。碳酸钙能在醋中溶解,但是过程非常缓慢,所以我们要用高温来加速这个反应。同时,经过煅烧的高温岩石在急遇冷水的情况下,因为热胀冷缩的作用,内部结构会产生裂缝。投石机投掷时所产生的冲击力巨大,诸多因素加在一起,就能使岩石在击中城墙后直接瓦解。”
齐相夫像听天书一样,傻傻地看着赵班主。
赵班主抬眼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听不懂没关系,你只需要发动群众,让他们帮助你将醋浇在岩石上,然后助燃放火,再用冰冷的活水大量浇灌就行。不过石灰岩煅烧后会形成石灰,这个要是落入眼睛,切忌用水冲洗,要用菜油擦除,再冲洗。”
齐相夫努力地记忆着赵班主所说的每一个字。
“发动群众?”
“嗯,之前教过你的元人屠城的段子,还记不记得?”
齐相夫脸色一凛,躬身道:“《元人屠城记》。班主放心,相夫每个字,每个数,都记得清清楚楚。”
赵班主这时放下手中的毛笔,眸色暗沉:“这个段子,要求所有的墨辩都要熟练讲述。每到一处,都尽量将这个段子传播出去。要让百姓们明白,元人,不会因为投降就饶了他们。不反抗,就只能像牛羊一样被宰杀。北方人口已经因为元人十中去九。这个毒瘤,必须拔除。”
齐相夫深深地躬身拜服。
范文虎的指挥舰晚上停泊休息时,也总是热闹非凡的。点将台上,总有人在说书,或者表演节目。舰桥之下也是挤得满满当当,不时就有轻舟小船穿过层层舰艇的包围,来到指挥舰登船。那是慕名而来的步兵将官。
齐相夫借着夜色来到船尾,一条小船已经等在那里。这时,他听到阴影里有几个士兵小声说话,手里拿着的东西反射着火把的光亮。齐相夫心中一动,轻巧地潜了过去。
待到近处,齐相夫才看清,那四个士兵手中拿的,是一锭银元宝,正互相攀比。这个说我的元宝成色好,另一个说我的元宝更重。
齐相夫微微皱眉。普通的军卒,哪来的银元宝?难道是元军的奸细贿赂?这样想着,齐相夫的手已经悄悄地反手握住了身后的剑柄。
这时又听一名士兵道:“可惜赵班主只要我一缕头发,就冲这银锭,我一头头发给他都行啊。”
另一个士兵附和道:“俺也这么想,赵班主还夸俺头发长得好呢。”
“也夸俺了。这赵班主出手真是大方,你看这元宝下面还刻着字,这可是官银,成色足着呢。”
齐相夫微微舒了口气,轻轻地将剑身压了回去。原来又是赵班主做了什么安排。使用官银打赏,这确实是赵班主的风格。怪不得钜子说,墨者办差,领的都是官饷,根本不用担心活动资金不足问题。
说起来,这赵班主真是计谋百出,这在范文虎的船上短短几天,各种命令如雪片般地发了出去。又想起自己的任务,更是此次解围襄樊的重中之重。齐相夫不敢再耽搁,匆匆地上了小船,执行任务去了。
此刻,
牛富和一众兵将张着嘴,呆呆地看着齐相夫。
齐相夫微微一笑,毫不意外他们的反应:“总之就是墨者说服了采石的民夫,大家都觉得不能再这样助纣为虐下去了,就一起想办法动手,让这岩石变脆了。”齐相夫最后言简意赅。
“哦。”牛富做恍然大悟状,“那这个赵班主可说了,元人何时能退兵?”
齐相夫微笑:“自然是咱们啥时候把他们打怕了,打废了,他们就退了。”
“啊?这......”牛富有些羞愧地道,“不瞒先生,这,大概,有点难度。”
“赵班主说了,此事不难,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啊?可这个时节,江上吹的是南风。”
齐相夫:......
“对了,班主还让我给将军讲两个段子,一个叫《元人屠城记》一个叫《草船借箭》。”
*
刘整回到水师的帅帐时,天已经黑了。他的脑袋嗡嗡作响,抓着佩剑剑柄的手,因为过于用力,僵硬得几乎不能展开。
数名亲随在帐外就停了脚步,不敢继续跟进帅帐。将军在外面受了一天的气,他们都看在眼里,可是有什么办法,他们是汉军。
帐内,刘整狠狠地将头盔砸在地上,开始卸甲。僵硬的手指笨拙,几乎解不开丝绦。往日里,这些差事,都是他随军的爱妾在服侍。如今那小妾掉进江里死了,死得不明不白,他也只能匆匆将之埋了。
憋火吗?愤怒吗?又能如何?
那阿术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你奈我何!
刘整沉重地喘着粗气。
这时,一名亲军低着头进帐,低声道:“将军,有紧急军情。”
“什么紧急军情?炮都停了,还能有什么军情!”刘整暴怒地吼着,上前一把夺过了信件,同时一脚朝那亲随踹去。
那亲兵倒是个身手灵巧的,就地一滚,避了开去,躲在帐边求饶:“将军息怒,军情要紧。”
刘整心中闪过一丝诧异,一边打量着那亲随,一边拆开了信封。抖开信纸,还没来得及看那内容,就见四缕头发随风飘落。
刘整皱眉,凝目朝那信纸看去。
写信的人,显然没读过几天书,那字迹歪歪扭扭,如狗爬的一般,还错字连篇,不过不影响意思的表达。因为那信只有寥寥几个字:
大都,肃清门街,清远坊:刘垣,刘埏,刘均,刘垓。
刘整脸色骤然大变,他看看那信上的几个名字,又急忙从地上捡起那几缕头发仔细打量。这粗硬的,定是老大的发束,那细软的,应是三儿的,这个略带卷曲的应是老四。
竟然,竟然?他安排在大都的家人,已经落在了他人的手中?可是,怎么可能?降将的家眷,忽必烈都妥善看管着,名义上是保护,其实是人质。刘整自降元的那一天起,就知道会是这样。
只是如今,他的四个儿子,竟然落到了他人的手里?那人是如何做到的?他,他又想让自己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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