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阔的江面上,蒙古长调悠扬又带着点压迫感的韵律,与江风相伴回荡。
清亮的男高音,气息绵长,带着复杂的韵腔,缓缓地飘散出去。在那层层叠叠的声调中,流露出草原的宽广与自由,还有战场的肃杀与悲壮。
草儿好奇那复杂的韵腔,跟着学了两句,立刻连连咳嗽,觉得嗓子疼。
“厉害厉害,你这嗓子不唱天路可惜了,”草儿拍了拍帖木儿的肩,“对了,你这伤不能见风,回去休息吧,那个谁,把药端过来。”
帖木儿被那赵班主推着后背,回来舱房。他想说自己不累,多走动走动还利于伤口愈合。然而那赵班主力气虽然不大,但是说话神态都是斩钉截铁,不容拒绝。饶是帖木儿自小骄横跋扈惯了,竟也不敢在这班主的面前造次。
一进舱房,帖木儿忽地一愣。
迎门的木墙上,多了一副画。那画是简单的水墨画成,猛一看上去,就像是孩童用墨在纸上涂鸦一般。一团团的墨黑色云气,有浓有淡,混杂在一起。但仔细看,又会发现在那画的正下方,有一小人正在对着那团浓墨跪拜。
帖木儿怔了片刻,忽然醒悟,连忙上前对着那画恭恭敬敬地行跪拜礼,口称:腾格里(长生天)
“我听说这是你们元人的神?”那赵班主竟也跟了进来,淡笑道,“碰巧我的戏班里有人擅画,便画了一幅,赠于你。省得你思乡,不利于你的身体恢复。”
帖木儿起身,满心感激,眼角险些掉下泪来。自父汗被忽必烈害死,他每天都是与死神擦肩而过。身处这样绝望的境地,此刻看到真神的画像,那心里获得的安慰,不是言语能形容的。况且他汉语也不是十分精通,不知该如何用汉话表达,只能反复含泪道:“多谢班主,多谢班主。”
“来,把药先喝了,趁热喝。”那班主笑吟吟地递过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帖木儿诚心接过,一口饮尽。
“睡吧。”赵班主又道,“这药有安眠的功效,有利于你伤口恢复。”
帖木儿此刻确实也觉得困意袭来,憨笑了两声,不及多说,就倒在了床上。
那赵班主歪头瞅了一会,抬脚将帖木儿睡得歪歪扭扭的身子往床里踹了踹,方才一撩袍子,在床边坐下,以手托腮,看上去颇为无聊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床上的帖木儿发出几声梦呓,眼皮下眼珠快速颤动。
一直隐在暗处的墨侠卫获,这时无声地走近,朝赵班主轻轻点了点头。
*
帖木儿此刻正在做梦。
梦里,腾格里像一团浓墨,占据了整个天空,瓮声瓮气地斥责:“你身负血海深仇,却不思报仇,竟然认贼作父,在忽必烈的帐下,为他卖命!”
“我只是暂时隐忍蛰伏,父仇母恨,帖木儿一刻不敢忘,我必会杀了忽必烈!”帖木儿惊慌争辩。
然而腾格里不听,咆哮着向下压来,巨大的威压压得帖木儿喘不过气来,跪地不断叩首求饶。
这时,那腾格里忽然又变幻了形态,浓墨中浮出一张脸来,虽然五官模糊,看不真切,但隐约觉得竟与那赵班主,有几分相似。
“你叫什么名字?”腾格里用飘忽的声音问道。
“孛儿只斤氏,明里帖木儿。”帖木儿战战兢兢地回答。
腾格里在上空浓云翻滚,浓云中的那双眼睛忽大忽小,忽然血红,忽然漆黑,像是能看穿他的内心。
“忽必烈是你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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