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锋抱着饭盒,看到苏清风的表情,难得露出一抹笑容。
他一副酷酷的样子,站在那边,语气忍不住带上这个年纪特有的顽皮和得意:
“我把冯贵勇和苗爱花的鞋子拔了,他们的钱,大都放在脚底下,我就顺便拿出来了。”
苏清风看着手中的钱,只觉得有些烫手。
隐约间,似乎总能感受到一股酸臭味。
他摸了摸江锋的脑袋,语重心长道,“江锋,干得不错。但是有一句话,我还是得告诉你。”
江锋绷着脸,点点头,就差找个小板凳,坐在上面,规规矩矩地将双手放置在膝盖上。
苏清风见他这样,循循善诱起来,“有句话你也应该听说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种事情,偶尔一两次,惩恶扬善倒也不错……”
江锋其他的权当没听见,就沉醉在苏清风的那一句“惩恶扬善”和“不错”中。
他脸颊微微有些泛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面上,他还是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苏清风的意思。
这意思不就是让他规律薅羊毛,不要一下子把老冯家给薅秃了。
苏清风看着江锋难得乖巧的样子,心中欣慰,但看着这小子的眼神,总觉得哪里又有些不对。
只是这里人来人往,人多眼杂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冲出来個熊孩子。
短暂的交流后,苏清风将钱票分半,一半留给自己,一半给江锋。
至于冯贵勇和苗爱花……苏清风压根就没有考虑过他们的心情。
先前两家就闹掰了,如今他们又大闹温锅宴,这两家现在基本是结了死仇,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如果哪天苗爱花死了,老太太说不定还能敲锣打鼓放鞭炮。
苏清风觉得,以老太太的脾气,她很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眼看着江锋的背影渐行渐远,屋子里又传来喊声。
叫的正好是苏清风的名字。
苏清风一听,一溜烟地就跑到屋子里。
此时,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
里面的火炕和火墙烧得热热乎乎的,苏清风没待多久,额头上就微微出汗,驱走了一身的寒气。
此时,村子里的七叔公、大队长和村支书,赫然也在房中。
炕上,还坐着苏家的老两口,以及宗报国。
宗报国身边的警卫员,长相正气凛然,是这个年代最受欢迎的长相。
尤其是他身上的绿军装,似乎又为他添了几丝不凡的气度。
要不是现在时间不对,只怕大队长和村支书家的媳妇,都会殷切地帮他牵线拉媒。
这么精神的小伙子,就算放到城里,都是抢手的货。
只可惜……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就见七叔公颤颤巍巍地拄着那根拐杖,浑浊的双眼微微睁开,眼中满是激动,“领导同志,你的意思是,三阳不仅没被拐走,还当上了大官?”
宗报国听到这话,就有些无奈。
这老人家,年纪比他还大,执念却比他还要深,一门心思就想着光宗耀祖,还是个官迷。
不过临到老了,有这口气撑着,似乎也不错。
宗报国见过的人多,再奇葩的都见过,所以七叔公的那点小奇怪,无伤大雅,反而显得有些真实可爱。
他点点头,“大体上是这样的。老妹妹,你就等着吧,等半个月,我指定把三阳给叫过来,陪你们团团圆圆吃一顿饭。”
警卫兵看着老太太和老爷子,因为无法立即见到儿子,情绪有些低落,不由地想到了自家的老母亲。
他出门在外的时候,老母亲也是这样挂念着自己。
一时之间,心有感触。
他忍不住开口安慰,“大娘,别难过了。您可不知道吧,三阳现如今可是大旅长了,他还娶了个媳妇,是文工团的一枝花,现在都有了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大的是哥哥,小的是妹妹,这不,刚好凑成一个好字。”
话说完没多久,警卫兵还想要继续说什么,但却没有料到,后脑勺一疼。
转过头,发现是宗报国面无表情地甩了他一个爆栗。
他没开口,但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警卫兵: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警卫兵纳闷地转过头去,却刚好看见老太太眼眶红彤彤的,低着脑袋在那抹眼泪。
他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紧接着,他就听到老太太说:“这么多年了……三阳都娶媳妇了,我这个当娘的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我是一点都不知道啊……”
老爷子情绪内敛,面色沉静,但是吸烟的频率,诉说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这玩意是心结,苏清风知道不好劝。
干脆走了出去,准备收拾席面。
谁知道他一走过去,一群大娘婶子就把他往外赶。
“去去去,这都是咱们女人该干的事情。清风你的手可精贵着呢,哪能干这些糙活?”
苏清风回到旁边的屋子里,就见里面堆满了各种温锅宴的礼。
比起前世一把一把的红包来说,这些东西,都简陋到了极致。
但是放在这个贫瘠的年代,这一箩筐的菌子,鸡蛋和野鸭蛋,甚至还有用草编织成的筐子,都是难得的心意。
甚至苏清风还在这些礼物中间,发现了包装完好,种类齐全的常用药材。
这些药材都经过炮制,晒干,药性得到了充分的保留。
这下,做一部分药膳的时候,又可以省一笔钱了。
苏清风在那抠抠搜搜的时候,那厢老太太的情绪,总算平静下来了。
也正是在这时候苏清风双手端着一个大碗,里面放满了糖水鸡蛋,甜甜的,还能解渴。
苏清风给老爷子和老太太多给了一个鸡蛋,老太太刚好也有些累了。
又是气急攻心,又是情绪崩溃,这样反反复复下来,是很伤肝的。
她就着甜甜的糖水鸡蛋,突然回过神来,有些惊讶,“这鸡蛋水咋长这样?”
苏清风就笑,“奶,这是糖水鸡蛋,南方人,沪市那边的城里人,都这么吃。你尝尝呗。”
老太太皱着眉头,出于对孙子的信赖,她还是喝了一口糖水鸡蛋,又咬了口鸡蛋。
唔……这味道,怎么说呢?
刚开始糖水和鸡蛋黄混在一起,老太太还觉得有些不舒服了。
但随着吃多了,逐渐适应。
她就发现了这样做的好处。
糖水的存在,恰好减缓了单吃鸡蛋黄的干涩感,两者在嘴中化开,还有着一股甜香,等到完全接受了以后,味道确实不错。
宗报国把警卫兵赶出去了以后,这才好声好气地说道,“老妹妹,你就放心吧,再等半个月,就半个月!我指定让你们全家团圆。”
苏清风听到这个鲜明的旗帜,不知道为什么,眼皮子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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