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无礼。”
梁信随意训斥了一声,毕师铎反而跟得了夸奖似的,露出憨厚的笑容,朱温盯着他,像是从对方脸上看到了自己,在心里暗骂了声无耻。
车队已经到了跟前,一名神策军军官策马靠近,喝道:
“天平军节度使梁信何在?速速近前来迎接!”
梁信挑了挑眉头,不用他多说什么,朱温和曹存实等人同样策马向前,各自抽刀在手,周围的天平军看到他们如此动作,当即心领神会,都将手按在腰间刀柄上,不远处的弩兵们迅速集结,手里硬弩上弦,开始隐隐包围住车队。
“尔等要做什么?”
那神策军军官还不觉得自个的态度有问题,面对着天平军散发出的敌意,甚至有些兴奋,他还故意让战马朝前又走了几步,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大概是觉得天平军不敢惹事杀自己吧?
想借着这个机会出点风头刷刷声望?
看装扮,这人也不过就是個中层军官,但刚才耀武扬威喊着梁信的名字,凭这一点,就已经能治他个不敬之罪了。
天平军士卒都看向这名神策军军官,眼神在他身上各处要害上巡梭着,在这种无声的气势压迫下,神策军军官终于放弃了再前进一步的打算,他后退了一步,然后一直退到自己的队伍里。
“尔等,莫不是要......”
“住口。”
有个疲惫的声音响起,军官转过身,发觉那个老者已经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当即面露惶恐,老者随意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头。
“退下。”
神策军在朝中跋扈,靠的是神策军中尉田令孜等人的威风,现在随行的不过是二百多神策军,在外面,他们甚至还得仰仗郑畋的仪仗和官职。
毕竟周围藩镇或许有忠于朝廷的,对郑畋的名声也有所耳闻,大多能以礼相待,但对于身为“官军”的神策军可没什么好脸色。
兴许也是路上忍的次数太多,现在到了“积贫积弱屡遭战乱”的天平军这儿,他们自然就想着先抖抖威风。
“老夫郑畋,敢问这位将军,梁节度可在此处?”
郑畋看向朱温,亲切地一笑,温和问道。
朱温凶气顿时消减了几分,觉得这老人面善,迟疑片刻后,转头向后看了一眼。
看到他的举动,郑畋笑了笑,微微欠身施礼,重复道:
“老夫门下侍郎郑畋,求见梁节度一面。”
堂堂宰辅,当着周围两军将士的面,将自己的态度放的极低,片刻后,人群分开,梁信早就下了战马,笑容满面地迎接过来。
郑畋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戎装的俊朗少年,眉宇清秀,但眼里隐隐凝结着一股狠戾,显然此人并不是像他长相那般和善。
“晚辈梁信,见过郑公!”
梁信毫无忌讳,直接握住郑畋的手晃了晃,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郑畋那一瞬间都以为自己刚才看到的狠戾全然是错觉。
看到梁信热情洋溢的样子,杨复光站在后面,心里冷哼一声,联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梁信的情形。
“城中已备下薄酒,听说郑公在路上受了点风寒,正好,晚辈特意命人从河北买来的上等活羊,带到郓州,当天宰杀,那肉汤喝下去,对身子可是大补,您一定要尝尝!”
“好好好,梁节度,请你把手放下来先,老夫又不会跑...”郑畋发觉梁信把自己往城门的方向拽,他也没想到对方堂堂节度使,说话做事却像个少年一般肆意。
你就不觉得丢脸么?
梁信半带半拽地把郑畋拉到自己的队伍里,笑道:“晚辈这不是怕那好汤熬过头了嘛,咱们现在就入城喝汤去。”
“诶,那他们...”
“郑公放心,”梁信笑的露出一口白牙,“自有晚辈手下在这,必然能好好招待他们。”
他对着朱温他们挥挥手,带着郑畋进城去了,杨复光也冷着脸跟上来,旁边有马车跟上来,梁信请郑畋坐进了马车,两人相谈甚欢。
身后,朱温等人没有收刀,而是默默看向了那二百多神策军。
城外的天平军有八百多人。
......
“老夫自长安到这儿,一路见到的景象,都是饥民遍地,哀鸿遍野。”
郑畋掀起车窗帘子,看到街上几乎没多少人走动,不解道:“梁节度,你这郓州城内......似乎也没多少百姓啊?”
“郑公说的是。”
城里百姓要么是出城去垦荒种地,要么是在工坊里上工,或者是兵营里训练,一般是中午或者傍晚的时候,才会有很多人在下工后,拿着工钱,去官衙专门划出的集市上售卖或是买东西。
现在不过是上午,街面上肯定冷清的很,但在郑畋眼里,则又是天下民生凋敝的一项佐证。
梁信没有去试图证明自己治下百姓过的有多好,相反,郑畋越是这么想,就越方便他待会儿哭穷卖惨。
“看到这些,老夫当真是心疼的厉害。”
郑畋话音未落,杨复光就忽然开口道:“郑相公尚且如此怜惜百姓,梁节度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他那意思,显然有暗示梁信也在剥削百姓。
杨复光这几日也是气的没法子,只能恶心一下梁信,毕竟就算梁信真的这么做了,郑畋没资格也更没那权力向他问责。
真当如今还是大唐盛世?
朝廷宰辅现在都被宦官随意一句话踹出了朝堂出来做使者。
“晚辈腰疼。”梁节度很实诚地回答道。
两个老人都皱起眉头,有些不理解他的意思。
“这话是何意......”郑畋疑惑道。
“郑公有所不知,晚辈呢,如今有三房如花似玉的美妻,到了晚上,就缠人的厉害,唉...有时候晚辈也羡慕杨公不用操这份心。”
杨复光心里顿时痛的无法呼吸。
太监怎么你了?
“罢了罢了。”郑畋看出两人有些不对付,心里奇怪,毕竟他那边知道的消息,是郑畋已经在郓州城住了一段时间,本以为他们相处的不错,现在看来情况却是相反。
等今夜有空的时候,倒是可以去见杨复光一面,问问具体情况。
“来来来,郑公,咱们今夜不醉不归!”
一行人在“节度府”前停下,郑畋刚下车,笑着抬起头时,笑容很快又凝固在脸上。
他斟酌着措辞,谨慎道:
“梁节度平时住的就这么......简朴么?”
面前的宅子虽大,但无论是陈旧的匾额,还是掉色的大门,以及有些微开裂的墙壁,都给人以一种残破不堪的既视感。
梁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答道:“城内百姓春耕荒废,每日都要耗费大量钱粮,晚辈岂能贪于自己口舌身体之欲,
毕竟,我少吃一口,百姓就能多吃一口。”
郑畋听到这句话时愣了一下,仿佛重新认识梁信一般,他清楚看到,门内外都有亲兵士卒站岗巡逻,时不时还有文官小吏打扮的人手里拿着各色文书进进出出,传递着条子,显然是在做事。
梁信真的住这儿?
杨复光皱起眉头,在他看来,梁信本身就是个城府极深的藩帅,虽说他平日也不知道梁信住在哪儿,但此刻,杨复光冷声问道:“梁节度掩饰的也太过了吧?
别的都好说,你偏说自己是为了百姓,那你娶的那三房娇妻美妾,却又怎么解释?你少吃一顿饭算是节俭,难道娶这么多妻妾就不算铺张了?”
很好。
杨复光简直是个称职的捧哏,梁信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但在对方看来,则更像是挑衅。
“实不相瞒,三房妻妾,都并非我所娶。
想来郑公也有所耳闻,我正妻乐氏是魏博军节度使义女,小妾崔氏,是前忠武军节度使崔公幼女,小妾王氏,则是现在平卢军节度使王敬武的女儿,
您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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