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蔓蔓也就在古琳面前狗腿子了一点儿，平日里也算是娇养着的小女儿，她爹虽然品级不算甚高，也在没啥油水的礼部，但这一点不妨碍她把比她爹官位更低一点的外地官员家的秀女不放在眼里京官历来都有高人一等的心态，有那么些京官儿女们也自是学了个十足！

这一日嬷嬷们让众人跪坐练仪态，听规矩，陈蔓蔓是跪坐得腰痛腿麻，渐渐的积蓄了一肚子的火气，正愁无从发泄的时节，恰恰在晚间去寻古琳说话儿的当口，碰上了撞在她气头上的林薇和石锦绣……

彼时，陈蔓蔓带了个她平日里更像她跟班的秀女，也是她外祖家的表妹袁丽娘在身旁，袁丽娘家里父亲也是个虚衔，那怕是品级相同，也没有陈蔓蔓父亲有实权那种小官有底气。陈蔓蔓以古琳为马首是瞻，袁丽娘便以陈蔓蔓为马首是瞻，当古琳的小跟班和小跟班的跟班一起出现在古琳房门前的时候，她们见着恰恰从房里刚出来的石锦绣和林薇，便有志一同的想为难一把这俩家世更落后在她们之后的仿佛甚好拿捏的秀女……

石锦绣既然是以林薇的姐姐自居，便真把林薇当自个儿妹子照顾了，连出门到回廊里透透气这种事儿，都忍不住要抬手护着林薇，赶着走在头里，一手拉着林薇，一手打着房门的帘子便想出去。

虽说是孙姑姑给每个屋子都配了一个小宫女给使唤，林薇她们这屋也有个小宫女冬青，但架不住古琳当大小姐当得久了，事儿实在多，总一会儿添茶一会儿倒水的把冬青给使唤得团团转，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停歇的时候……

林薇和石锦绣也没指望能使唤得上冬青，冬青能不耽搁早晚送水梳洗，三餐准点送饭，抽空把屋子给收拾收拾，那便算是她把本分事儿做够了，何必和古琳一般，为了所谓的面子或者是心里舒坦这种不着调的理由而折腾不休？

因而这一两日里，林薇和石锦绣都是甚有默契的要么是自个儿照料自个儿，要么是互相照料照料，将就着些也就过去了。这时候冬青正被古琳使唤着，在古琳眼皮子底下调什么熏香预备待客，也没可能分身出来兼顾别的，林薇压根儿都不想多说一句，抬脚就往外头走。石锦绣就更懒得看这屋子里头的了，索性也不喊冬青，自个儿就走在前头抬手打了帘子便预备出门。

石锦绣打了帘子率先出门，林薇随后接手抬高了帘子也跨过门槛走出来，两人才刚走出房门，便迎面见了陈蔓蔓和袁丽娘携手而来，恰恰在房门外打了个照面。

这袁丽娘大概也是在家里后院历练出来的一把好手，虽然也是十六七岁的花骨朵一般的年纪，但那嘴皮子功夫却是堪比积年老嬷嬷，十分深厚！

她抬眼似笑非笑的瞥一眼刚被林薇放下，还在微微颤动着的门帘，又瞥一眼林薇，绵里带针的开口和陈蔓蔓道“蔓姐姐，我素日里听说，边陲之地或是偏远之地，民风多彪悍粗俗，连女子也是如此，浑不似咱们京都女孩儿们的温柔体贴，娴静有礼……我原本还不太信呢，总觉着既然是身为女子，总归是娴静守礼才是正道，若是不知礼节的，和蛮夷何异？那曾想现如今居然是能亲眼见着这般……连个待客之道都不知晓的！也算是长见识了！”

袁丽娘这话，一杆子便把“偏远之地”的林薇和石锦绣给打倒了！林薇还没有什么反应呢，“蛮夷”石锦绣那里按捺得住自个儿的暴脾气？石锦绣立即就甩一双白眼过去，冷笑着反唇相讥道：“什么叫待客之道？什么是不知礼节？这话我看是用在某些人身上更合适些！天天臊眉耷眼，死皮耐脸的往别人屋子里跑的，算个屁客人！礼节这东西是用来招待人的，那些个摇头晃脑上赶着贴上来的哈巴狗儿也配人给打帘子请进门？呸！狗肚子里多搁上点子香油就当自个儿是人了！还不是个跟屁狗！”

京都女子们何曾听过这种粗鄙到她们都拿不出话来骂的市井言语？莫说是深宅大院里接触不到市井人家了，就是有那么几个奴仆是市井出身的，也不敢在女眷跟前胡说的，谁也看不出来这石锦绣能顶着个娇滴滴小美人的脸皮儿，说出来的竟是这般石破天惊的粗鄙话儿来！一时之间不仅是陈蔓蔓和袁丽娘都听得怔住了，连林薇也是傻了在那儿，和对面的那表姐妹俩六目相对，震惊且尴尬得真是无以复加！

惹祸端头的石锦绣却是眼珠子一溜便得意笑了，自个儿往外溜的同时，也不忘把傻呆呆的林薇给捎上，拉着她就想越过陈蔓蔓和袁丽娘往外头跑。

林薇到底还没回过神来，跑都跑不动，反倒是被石锦绣拉得狠了，脚下跟不上，差点儿一个踉跄就栽在对面不远的陈蔓蔓身上。石锦绣眼明手快的回头撑住了林薇，堪堪隔开了她和陈蔓蔓撞一处，嘴里还不忘嘟嚷道：“怎么你这人也那么傻不愣登的？前头这俩也是，没人教她们什么是好狗不挡道么？”

就这么慢了一慢，陈蔓蔓便回过味儿来了，立即伸手出来拦着石锦绣和林薇，气得脸色都铁青起来，恶狠狠喝道：“你们且给我站住！这嘴里都胡咧咧的说的是些什么混话？！这说的是谁？！你们且给我说清楚了！骂完人就想走？！”

石锦绣满不在乎，挑衅一般再甩对白眼过去给陈蔓蔓，嘴角含笑，故意是要把陈蔓蔓给气死一般啐道：“啊呸！谁骂人了啊？那家的狗腿子真长了对狗耳朵啊？真是该听不该听的都听一耳朵，可不是活该气昏头了呢？我才不骂人呢！我呀，就是说那狗腿子呢！我也算是长见识了，见过人捡宝贝捡银子的，还真没见过有人要捡骂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