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剑的陆云生走出了夔牛楼,他记住了那几份关于晦寿教派信徒的资料,准备从他们口中‘打听’一下晦寿教派的高层准备干些什么。
夔牛楼外的交通非常的方便,从脚蹬的三轮到蒸汽的公车一应俱全。但这些所谓的便利只是为了情报更好的流转,或者鸦仆更快的出巢。毕竟这里可是夔牛楼,这里任何一个不起眼的小贩,都有可能在私底下领着一份官家的俸禄。
陆云生站在街角,踟蹰着。他将要去寻找名单上的晦寿信徒,但是他却害怕再次遇见那晦寿祭主。三年前的那个雨夜,他明明已经将祭主与那所谓的元婴杀死数十次,但最后总能看见那个如幽灵一般的祭主再次将元婴祭出。
那是个狗屁的元婴,与当初在仙门中时师长们的元婴完全不同。非要说,那就是披着人皮的骸骨。
咬咬牙,陆云生还是决定去一趟,他得知晓一些东西。
这三年来,他一直没有主动去修行过。现在的天地灵气中夹杂了太多东西,从癫狂的天道碎屑到濒死的大道梦呓应有尽有。于是越是修行,便越会朝着深渊跌落下去,就像三年前仙国的坠落一样。
于是陆云生的修为依旧和他当年从那片火海中走出时一样,是筑基圆满,未曾向金丹行走半步。
他并不知晓如今那所谓的祭主有多强,但这可是三年来无数次环绕着他的梦魇,总会让人忍不住去窥探一二。
要去寻找的第一个晦寿教徒是一个叫柳飞石麻矿工人,他的工作是将那先开采出来的石麻进行纺织与压型,然后变成成品货物。就像那夜他给那小女孩披上的辟火的火浣布,便是以石麻纺织而成的。
一般来说,这些在石麻矿上工作的人,一大部分都会在年纪轻轻的时候患上痨病,于是为了赚取治病的钱,不得不继续在石麻矿上工作。他们会祭拜名为无灰木的神,祈求那些石麻的种子不要在自己的肺上生根发芽,而又因为肺属金,所以他们的祭拜一般都是以金属为主。
但群鸦阁上的资料写那个柳飞从来没有对无灰木进行过祭拜,反而在与晦寿教派越靠越近之后,参加了那场对阁皂神的血腥取悦。
资料室并没有写那场祭祀之后所发生的事,应该在那时,雁城的某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就已经将群鸦阁的调查叫停了。
远处的公车因为接近站点而开始缓慢的减速,白色的蒸汽随着鸣笛蒸腾而起。陆云生走上车,投下四个铜板,然后在车上找到一个空位坐下。一旁的侧板里插着份报纸,大概是下车的人丢在这里不要的。
陆云生将那份报纸抽出来,看着上面的内容。
占据头条的是一张巨大的图片,图上是一张从天幕之中垂下的大嘴,充斥着残暴与粘稠的贪婪,然后如黑暗一般将一座山峰吞食。
然而这封图的标题却是;《喜报!善食道人功法大成,祭祀天神,迎来净坛神仙降世迎接,举门飞升!》
之后就是对这一脉求仙者的赞扬,如他们的精神感动上天等等。而那被完善的功法也被官家朝廷里的太监跪迎进天华京的登天楼中,成为这三十年来无数求仙者的新台阶、新起点、新方向。
再往后便是对一些对求仙者的吹捧,一些普通人想成为求仙者的方法,甚至有着灵根移植手术和人体脏器收购的广告。
在整张报纸的结尾,则是中土诸国与天华等东方国家的争执。无上福光教国要求东方诸国协助他们对教会中的叛逃者进行追杀,但遭到了拒绝。
喷涌蒸汽的车朝着前方慢慢的行走着,轮子在轨道上微微颠簸着。陆云生将报纸塞回侧板的夹缝中,转头看向窗外。那些路上的人们或是穿着东方袍子胡服,或是中土那边所谓的正装。路边柳树的枝条婀娜的飞舞着,如拜神的舞蹈。
柳飞的家在天河坊的边缘,那是许多外来户安家的首选。不提那块老旧城区租房价格的低廉,还因为吃了棚户区改造的红利,拥有着与新城一样的自来供水系统。但相应的,这里的人龙蛇混杂,无论是祭拜邪祟的疯子,或者是致幻剂上瘾的瘾君子,都能在这里寻到。
陆云生在群鸦阁上班的这三年来,有一大半的案子都是发生在这些老城区的,所以他清楚这边的混乱。那些从乱世中逃进城里的人,依然放不下他们在城外的生活方法。
拐进狭隘的楼道,闻到的是一股很臭的尿骚味。避开那散发着恶臭的墙角,转身朝着楼梯上走去。
楼道里的一些墙壁上渗出了油脂,组成模糊的人形。那是名为生桩的祭祀品,也是当初城中的悬案之一。根据群鸦阁的统计,大面积出现生桩的百花坊与天河坊,一共有三千多处墙壁出现油印。但直到最后,居然查到一位名为喜良的鬼神头上,于是便再无下文。
走上三楼,极窄的公摊走廊中堆满了布满灰尘的杂物。陆云生走上前去,敲响了三零二的房门。
“谁啊?”房间里传来一声模糊不清的叫喊。
片刻后,房门被打开一条缝隙,一个干瘦的老头从拿道缝隙中探出头来。
“是柳叔吗?我想加入晦寿教派,有人说来找您可以得长寿的仙法?”陆云生胡编着烂话,手摸着藏在袖子里的小巧羽剑。
“哦,新人啊?你怎么称呼啊?”那老头松了口气,将房门拉开。在木门刺耳的划拉声中,将陆云生放了进去。
“我叫刘三,是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让我来找你的。叔,你们这真的能长生吗?”陆云生在房间内找了一个板凳坐下,看着眼前给灶台生火的男人。
“小刘啊,你是新来的,可得注意自己说的话了,你要是在那些大人面前怀疑阁皂神,怕是要被打一顿的。”
柳飞念叨着,将一些豆子倒进锅里。
“阁皂神是伟大的,他能让朝菌活到冬天,也可以让蟪蛄鸣叫数十年。怎么能怀疑伟大的阁皂呢?”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不对,毕竟我只听说过晦寿教派的名字,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听说你们是从东面过来的?你们为什么要来西边的雁城啊?”陆云生诚恳的道歉,然后问道。
“哦,没什么大不了的,听那些大人说,这是阁皂神的旨意,于是我们来雁城,寻找一个旧仙朝的余孽。”
柳飞拿勺子在锅中搅拌着,一些热气蒸腾而起。
陆云生沉默,不动声色的将袖子里的小剑握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