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渡边才把这种错觉和本身的意识重新区分了开来。虽然两者的接线仍然很模糊，但他至少可以勉强分辨出哪些感觉来自14号，哪又是源自自己大脑深处的悸动和颤抖。

十四号的状态不是特别好，一股带着刺鼻香蕉水气味的后悔感受正在他的身体上环绕。他在后悔自己听从四十二号的命令，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了扩散引导微波的介质。

他没能看到慈爱的神向他张开怀抱，也没有在神的脚下找到原体。他毫不犹豫的放弃自己的生命，成为了四十二号计划的一部分，但却没收到属于自己的报酬。被困在自己的大脑中不得解脱的痛苦，让他开始一遍又一遍质问起了自己——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和渡边的大脑连接在了一起。陷入懊悔中的人确实对外界的刺激很难及时产生反应。

通过电极贴片去共感另一个脑子的“感受”，这对情报搜集并没有任何直接价值。他想要的是更加具体的，更加直白的东西。

比如……四十二号。

渡边感觉自己突然闻到了什么东西，一副像是被劣质投影仪投射在漆黑水面上的画面被他一点一点嗅了出来。

他看到了画面里的四十二号，虽然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互相区分的，但他就是知道，面前这人是四十二号。

渡边尝到了四十二号的声音，有些辣舌头。

“原体已经疯了，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画面里的四十二号看不出具体年龄，但总感觉他仿佛在场所有人的长辈一般，“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都最终将步原体的后尘，沦为彻底的疯子。但……我们有更重要的使命需要完成。对圣徒的研究要继续推进下去……”

品尝声音的感觉其实挺有意思的，记忆里四十二号说话的声音是带着烟熏味的酸辣椒口感。而在听四十二号说话的时候，十四号的情绪又开始剧烈波动了起来。

他好像很难过。

画面一闪，黑漆漆的脏水变成了闪闪发光的紫色。

苍老的温格·切克拉夫斯基出现在了水面上。他的皱纹深邃，须发皆白，脸上随处可见老人斑，说起话来也颤颤巍巍。

但他并没有疯癫，也没有前言不搭后语。尽管年纪很大，可他仍然理智，平静。他拉着14号的手，声音沉稳道，“你们要记住，永远不能自己去主导教团。你们可以选拔信徒，培养他们，并且最终把教团交给他们。但一定要记住，不能自行操控教团。”

14号对原体的嘱咐充满了困惑，哪怕是在回忆中，渡边也能品尝到那股浓郁的木质味道，14号困惑问道，“为什么呢？”

“联合政府已经控制住了大崩溃，贸然壮大教团只会让他们把精力都集中在我们身上。”苍老的温格对自己的复制体说道，“但会造成人类毁灭的不会只有一个大崩溃，你们要做的就是等。等待新的毁灭到来——然后掌握它，利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