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斯·大卫的父亲，克林特·大卫原本是民兵队长，佟大伟倒是不清楚这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但这也符合常理，本堂神父因为某种原因遇到了生死危险，然后被民兵队救了，这些都可以说得通。

而本堂神父尤尔根并无子嗣，也并未结婚，男人没了老婆之后想干嘛就能干嘛，他的决定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点，他甚至可以一次性拿出几十个加尔金币，还能潇洒的孤注一掷——其实铁匠马文的状况也差不多，然而很可惜的是，马文是个有老婆的人，他不止是有老婆还有好几个孩子。

然而尤尔根先生大概率在骗我……佟大伟腹诽着点点头：“我想明白了，我们可以去牛舍里了。”

“嗯，好好说话好好做。”尤尔根又是叮嘱了一声，便大步走在前。

牛舍里一股子浓郁的牛骚味，母牛托比的尸体侧躺在干草之上，在牛里不算健壮的躯体尚有余温，铁匠父子剧烈争吵着，佟大伟看见平时腼腆的老同学马拉纳手指着父亲，大声咆哮着。

他声音大的佟大伟忍不住捂住耳朵，大脑疲惫的他很讨厌这种剧烈的声音，但意思却也听了个大概。

马拉纳在结业考试之后就去参加了罗因斯王国军队的筛选，但因为过于瘦弱便被筛了下去，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于那个愚蠢的决定。

马拉纳脸色通红，双眼中布满了血丝，声色俱厉道：“不是要养这蠢东西，我就不会如此瘦弱，养了这蠢东西我们每天连肉干都没得吃，我们既没有田去耕，这蠢东西又不能产奶，现在好了，哈哈，它死了！”

铁匠马文一口气没喘上来，一个趔趄靠在墙上，然后大步向前，愤怒的他一巴掌呼在儿子马拉纳的脸上，给了他一个巴掌，这巴掌声响连捂住耳朵的佟大伟都听的一清二楚。

马拉纳仿佛变了个人，他面带憎恶地被呼的后退两三步，站稳之后怒骂道：“你这没用的东西！”

马文瞪大眼睛，文化水平不高的他根本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怒火，三两步上前挥动粗壮的手臂对马拉纳拳打脚踢起来。

本堂神父尤尔根站在边上，就这么看着，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同时抬起头摆在佟大伟面前，意思是也不让他上去阻止，同时小声道：

“见多了就习惯了，人是会生气的，生气了就是需要发泄的，打完了，骂完了，也就结束了，然后我们再谈事情，不要急。”

佟大伟愣了愣，因为他根本就不急，也不打算阻止这件事，毕竟马文这个铁匠力大如牛，他真要把儿子往死里揍，现在马拉纳恐怕就站不起来了。

愤怒的铁匠盛怒至极，但仍旧保留了一些分寸，他把儿子揍的鼻青脸肿，然后冷冷的看着他，嘴巴里仍旧是两三个词来回复读，拼凑不成完整的句子。

儿子根本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也不清楚家庭状况，更不明白自己有多少本事！

“条件比你差的多的去了，怎么他们进得去，你进不去？”

马文‘呸！’的吐了口痰，冷冷的看着马拉纳。

马拉纳被揍的跌倒在地上蜷缩着，整个人一言不发，佟大伟看见马拉纳双眼发红似乎是在小声哭泣，然后又听见马拉纳讥讽的回道：

“这牛我们是养不起了，现在这鬼天气你把它卖了都难卖！你还得去求神父，让他行行好，看在我们可怜的份上给你想想办法，托比不就是这么买来的么？”

连日来的生活状况让铁匠马文戚然郁结，儿子的话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恼怒的铁匠抄起一旁捯饬干草饲料的铁耙子，就要当场夯这逆子一耙。

老子给你吃的，老子给你地方睡觉，老子送你去教堂读书识字，这鬼东西现在就是这副嘴脸！？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本堂神父尤尔根的手握住了马文的手腕。

他力气大的马文吸气松手，佟大伟直接看见了这一反应，他清楚这需要极其迅捷的手法，以及老道的经验才能办到。

尤尔根在他眼中仿佛变成了一个谜团，什么都会，什么都懂。

还有之前的那个人影，一切都变得有点不太对劲起来。

他会教书，会养牛，会接生，还能做好本堂神父的本职工作，此时他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两个字：

“行了。”

躺在地上的马拉纳松了口气，愤怒的铁匠马文也松了口气，父子两人停止了争吵。

他看出来马文是个极要面子的人，从接触到现在他的每个反应都在说‘我要面子’，他就是被人看着所以必须要揍儿子，彰显自己的威严，也是被人看着，他恐怕今天都要把儿子打死了，儿子骂了他，挑衅了他身为父亲的威严。

尤尔根老练的拿捏着分寸，微笑着道：“你想让我帮你，你就直接说，我说了很多次了，驻村的本堂神父就是来解决这些问题的，我们不是镇上的神父，说吧。”

马文想了想：“您说怎么办吧？托比死了，我家里真没钱了，肉干还剩一些，本来就想着能把小牛卖了，再让托比继续生的，现在我只剩一头小牛了……”

尤尔根作思考状，想了想后道：“我的积蓄有四十三加尔金，多了也拿不出来了，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

“这……”马文摇头连连：“村里大家都没钱，现在去镇子里卖牛……也没什么人买，您可以问修女借点嘛……”

他说完话场面就这么僵持了下来，讨价还价并不轻松，钱对这里的每个人来说都非常重要——马文上一秒还要把儿子一耙子尻死，下一秒就笑呵呵的谈起了价格，佟大伟并未惊讶于这种变脸速度。

“行吧……”尤尔根叹了口气：“那我可以借点，这小牛归我了，我给你四十六加尔金。”

“可我买托比用了五十三加尔金啊？”马文张了张嘴。

尤尔根苦口婆心道：“你得看看实际情况，我没那么多钱，其他人也拿不出那么多钱，难道你让我挨家挨户借钱吗？让我，约克村的本堂神父，在这天气里一个个去敲门，每一户借出来几个加尔银？”

铁匠马文舔了舔嘴唇：“好吧，那就这个价，但你得现在就把兰博基尼带走，我可养不起兰博基尼小牛。”

他说到最后还嫌弃了起来。

“行。”尤尔根不太情愿的接受了这个说法：“本想让你替我养几天的，起码等雪停了，来，也不用我回去了，修女的钱平时就保管在我这，你数一下吧。”

他拿出了钱袋子，硕大的钱袋子里装满了银币。

马文笑着接过钱袋，往马拉纳那边一丢，大声道：“给我起来数钱！”

马拉纳仿佛没事人一样坐了起来，从里面倒出一堆钱币来，卖力的数着。

半个小时后。

尤尔根牵着牛走在路上，佟大伟没有坐牛背，那上面驮着一头小牛犊子。

“回去之后，我来跟你说说这小牛的特殊之处，然后我们把拿给大小姐看的报告写了。”

够阴险的……佟大伟点了点头，礼貌的回了一声后开始有点好奇了。

尤尔根如此大费周章的把我骗了究竟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