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是观塘的公屋区之一,1960年代末香港政府在蓝田山上兴建了公屋蓝田邨,自此蓝田便成为蓝田邨的代名词。
盛浩南的家就在蓝田,现在住着的与其说是家,倒不如说他父亲盛豹给他留下的唯一的念想。
非得要说盛浩南的家在哪里,准确来说是秀茂平邨E座12栋13楼。
更为准确的来说那是盛浩南母亲的家,继父俊叔的家,是妹妹,弟弟的家,却不是他盛浩南的家。
月光已经悄然升起,直挺挺的大楼外那一个个正正方方的窗户,闪烁着熙熙攘攘亮灯,这本是万家灯火充满家庭温馨气息的时刻,但在这邨屋楼里,非但没有温馨,反倒是有些阴冷,那一栋栋邨屋在惨白的月光照射之下宛若一个个棺材。
盛浩南坐在楼下空地中的长椅之上,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13楼那个亮灯的窗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左手从口袋里掏出红色万宝路,右手则是从兜里掏出火机,右手拇指轻轻地滑动火石,火机之上现出一道明亮的火苗,点燃香烟,盛浩南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缓缓起身,迈着泥泞的步伐上楼。
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的俊叔,套起一件汗衫,踏上拖鞋走到门前:“边个敲门?”
而门外的盛浩南却不敢回应,事实上,今天下午从茶餐厅出来的第一眼他就已经看到了俊叔还有母亲,但却是没脸去认,好在阿mon出现的及时。
听到俊叔这熟悉的声音,盛浩南不经回想起,自己搬出去的那个下午。
铁闸门内,俊叔怒其不争的看着盛浩南训斥道:
“你在学校不好好读书,就知道跟着田鸡他们几个飞仔瞎玩,惹得一身的麻烦,你不要回来了!”
对于这个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父亲,盛浩南根本就没有一丝尊重,丝毫不让的回怼道:
“我惹了什么麻烦啊?出了什么事情,我自己会抗!怎样?抗不起啊?”
“你抗得起吗?”俊叔伸出手指,指着盛浩南质问道。
见盛浩南依旧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又接着道:“有什么事情不是靠你身边的人帮你抗?靠我们帮你抗?”说着俊叔摇了摇手指,一把将铁闸门拉上。
“出了什么事情,我自己抗!什么扛不起啊!!”
一边说着,盛浩南一边怒拍着铁闸门,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回过这个家。
或许大梦之中的盛浩南,一直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而纵观他梦中整个一生,恰巧完完全全印证的就是这句话:“身边的人替他去抗!”
能抗!
能抗?
身边的人,死的死的,坐牢的坐牢,跑路的跑路的,最后他自己也是关帝像前,匹夫一怒,血溅三尺。
听见拉门声盛浩南,不由的一个闪身,藏觅在阴影之中。
作为警察的俊叔,很是细心的发现了,地上还没有熄灭的烟头,目光不由的看向了楼道拐角处楼梯口,的那一处阴影,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没有说什么只是再一次的将门关上。
五分钟后,
咚咚.....
纠结了许久的盛浩南再一次敲响了房门,可当俊叔开门以后,盛浩南却又是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俊叔看着拐角的楼梯口小声的喊道:“阿南回家吧!”见许久没有回应,再一次的关上了房门。
咚...
这一次,盛浩南刚要敲门,却发现门竟然没有关上,反倒是轻轻一碰,便把门推开了。
他看见了自己开始憔悴的母亲,在向他招手:“阿南,回来了呀?”
看见了他并不算尊重的继父,在冲他点头:“阿南,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看了他可爱的妹妹,蹦蹦跳跳的向他跑来:“哥哥,我好想你,哥哥我要抱抱!”
以及那咿咿呀呀还未开口识语的弟弟,挥舞着胖嘟嘟的小手,仿佛在冲他打招呼。
看到了父母身边中间那个明显留下的空隙。
盛浩南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
“铃铃铃....”
听到闹钟响起,盛浩南猛地从被窝里弹起,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逸了。
或许这就是家,所存在的意义吧?
在家里他可以放空身心,他可以没有任何的报复以及负担,他总算是可以抛开梦中发生的一切,就做盛浩南自己。
看着父母房间微微敞开的房门,留下一句:“爸妈!不要做我的早饭,我先去茶餐厅做工了!”就朝门外跑去。
“阿珍!阿南他....”坐在床头还没有起床的俊叔,瞳孔张开,眼神中全是难以置信。
“啊?怎么还去那种地方做工,今天晚浩南回来了,阿俊可要跟我一起好好劝一劝浩南,阿俊你等一下,我这就起来给你做早饭!”盛浩南的母亲打了一个哈切,从被子里坐起身来。
“不是,是阿南他叫我叫老豆了!”
俊叔脸上的喜悦难以掩表,他一把将妻子搂到怀里,对着她的额头就吻了上去,过后又用手轻拍着妻子的后背。
“阿珍,你昨晚等浩南等到了深夜,你身体不好,就再休息一会,今天的早饭我来做,给你做我的绝活,云吞面!”
“什么?阿南他叫你老豆了?”
反应过来的阿珍同样是难以置信。
自己的孩子跟自己的丈夫一直以来就有误会。
做警察的俊叔,是盛豹的收尸人,盛浩南亲眼看着俊叔将自己的父亲抬上了救护车。
再加上,俊叔最后跟母亲走到了一起,一直以来盛浩南都在怪罪是因为情敌的关系,俊叔见死不救,盛豹才会惨死街头。
平日里别说老豆了,就算是一声叔,盛浩南也都没有叫过。
在再三确认是真的以后,热泪就开始在眼睛里打转,“阿南他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