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政殿内。
郑经委婉地说道:“陛下,那少年目前是童生,因家境贫寒,上学太少,大部分时间用于劳作,屡次院试未果,闲聊时提到渴望今年能通过,成为秀才,可见是个忠君爱国之人,臣建议其参加下月院试,若未中,能否恩典一二?”
原本讨要人情之语,这么装饰一番,意味完全不同了。
男子不在意地说道:“泼天大功,岂能如此随意?万一自己考中,朕岂不是无法赏赐?算了,朕书一道旨意,钦点便是,一个秀才而已!”
别人高不可攀的秀才,在帝王眼中不过一道圣旨。
帝王钦点,分量从某种角度来说,比考中还高,只因,简在帝心。
一个被帝王钦点,记住的秀才,价值不言而喻!
郑经为报答陈谦,可谓处心积虑,心思用尽,等的就是这句话,赶紧说道:“臣,替那少年谢陛下赏赐,不过?”
“不过什么?说!”
帝王一言,不怒自威!
郑经小心措词,尽量婉转的将事情叙述一遍,最后补充道:“陛下,此事乃少年一面之词,臣一会儿过问一下,确定真相再做打算,功是功,过是过,如果少年真有过错,该关还得关。”
虽然想救人,但这话不能说出口。
但帝王也不是傻子,岂会看不出以退为进?饶有深意地打量郑经几眼,思忖片刻后说道:“放了吧,告诉他此事到此为止,不准说出去半个字。”
事情牵扯到宫内,就是帝王家事,不管背后之人有没有错,必须护着,不能丢脸皇族脸面,能就此揭过已经给足面子。
郑经何等精明,心领神会,赶紧应下,告退出殿,迎着和煦的阳光,心情大好,直奔刑部而去。
刚走出皇宫,前面停靠的马车里下来一妙龄女子,二八年华,秀发披肩,一身浅黄色长裙随风摇曳,与阳光争辉,如谪仙临世,精美、白皙的脸庞上,一对眸子流光转动,放佛在说话。
“爷爷?”
一声轻唤,如黄鹂鸣叫,却又透着无尽焦急和关切。
“诗雨?”
郑经眼睛大亮,快步上前,笑问道:“乖孙女,你怎么来了?”
“这些天家人担心死了,听说您出了地牢,父亲和几位叔伯担心犯忌,不便亲自过来,孙儿是女子,没那么多忌讳,便替长辈过来看看,您可还好?”
“没事了,都已过去,跟我走一趟,带你去见个妙人。”郑经沉冤得雪,心情大好,招手让赶马车的人过来,叮嘱道:“驾车回去,告诉家里一声,真相大白,其他等老夫回去再说,”
“喏!”对方郑重一礼,匆匆驾车离开。
“爷爷,见谁啊?您不会又是想……人家还小,不想嫁人,何况还是未出阁女子,抛头露面有损家风名声。”女子好奇地问道。
“你参加各种所谓诗会,茶话会还少?那会儿怎么不说抛头露面有损家风名声了?带你见的可是个非常特别的妙人,年纪跟你相仿,还是爷爷救命恩人,没他,咱们家挺不过这一劫。”
“啊……”
女孩儿大惊,心思涌动,自己爷爷出了名的眼光高,一般人根本入不了法眼,能被称之为非常特别的妙人,想必有过人之处,赶紧说道:“爷爷,既然是咱们家救命恩人,那孙女儿必须当面致谢一声,不能失了礼数。”
“这就对了,走!”
郑经心情大好,大步朝前而去。
刑部距离皇宫并不远,拐一个巷口就到了,郑经来到大门口,正准备进去,身后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郑大人,稍等片刻。”
郑经回头一看是名传旨太监,猜到内情,笑道:“来得挺快,一起?”
“郑大人先请!”对方跑过来,恭敬地做了个请式,一边低声说道:“咱家恭喜郑大人沉冤得雪。”
“多谢了!”郑经不动声色地瞥了对方一眼,精光涌动,想到些什么,但没点破,继续往里走去。
刑部的人认识郑经,不敢阻拦,有人快步进去通报,没多久刑部尚书匆匆迎出来,拱手道:“郑大人这是要继续进去思过几天?”
“陛下口谕,长孙大人接旨吧。”传旨太监抢着说道。
“臣在!”刑部尚书郑重一礼。
“陛下口谕:刑部乃朝廷之刑部,再有下次,自行回家种地吧。”
“臣,接旨!”刑部尚书脸色微变,求助地看向郑经。
郑经看出来这是天子在敲打,警告对方不要忘了本分,堂堂刑部居然为某人开方便之门,置朝廷法度于何地?置天子于何地?冷声道:“长孙大人,别忘了身份,立场,咱们都是陛下的臣子。”
“郑大人教训的对,可下官糊涂,不明所以,还请郑大人解惑一二,感激不尽。”长孙大人一脸郁闷地说道。
“你不知情?”
“下官应该知道吗?”长孙大人愈发迷糊。
郑经不知道对方是装的,想撇清干系,还是真不知情,但从陛下口谕看得出只是敲打,并无惩罚之意,可见简在帝心,不如做个顺手人情,当即将陈谦之事说明,最后补充道:“长孙大人好大的威风,这刑部之门形同虚设,传出去,恐怕会让人误会,还以为……”
后面的话点到为止,却不言自明!
长孙大人顿时吓得冷汗直冒,赶紧说道:“谢郑大人指点,此事下官真不知情,回头一定严加督查,整顿刑部,刑部,永远是陛下的刑部。”
这番话自然是在表决心,也是说给传旨太监听的,算是对口谕的回应。
传旨太监点点头,表示收到,会如实禀告。
郑经敏锐地察觉到长孙大人在说谎,没有刑部尚书默许,下面人敢私自作主?但没有证据,何况朝中那位都只是口头警告,有大事化小、捂盖子的意思,自己犯不着跳出来,真闹大了,未必是好事。
不过,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既然无法闹大,那就要些好处,总不能白白受这口窝囊气,自己什么都不做,岂不成忘恩负义之辈?
下一刻,郑经脸色一沉,冷声问道:“长孙大人,那冤屈之人还在地牢遭受苦难,本官奉陛下旨意来领人,可否释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