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七年,十月三日。
寒风凛冽,雪花飘然,整个北京城就像是铺上了一层白皑皑的衣裳。
初冬的第一场雪来得很突然,仿佛上苍也因为天子的离世而悲伤。
朱由检在先帝下葬的第二天便入主了乾清宫,魏忠贤也识趣的让出了司礼监总管的位置,由王承恩取而代之。
按照大明的规矩,新君需要为先帝守孝半月,不过群臣以国事繁重为由,让新皇在登机之前住进了乾清宫。
同时,许显纯也以“身体不适,旧疾复发”为由,辞去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
乾清宫的,朱由检一身孝服坐在龙椅上,下方站着一位健壮青年。
骆养性,明勋贵世家出身,受父辈余萌世袭锦衣卫百户。他的出身不算低,但随着其父辞官后,家族逐渐开始走下坡路。
其实以他区区锦衣卫百户的身份,并没有进宫面圣的资格,骆养性对皇帝的突然召见心存疑虑,略有惊惶。
“朕欲让你提领锦衣卫,你可愿意?”
朱由检开门见山的话语,令骆养性又惊又喜。
惊,是因为皇帝突然提拔,担心成为政治之争的炮灰。
喜,是因为骆家重掌锦衣,昔日荣华失而复得。
骆养性压下心头的激荡,拱手道:“小人官职低微,恐怕难以服众。”
年轻人心境不牢,喜忧尽显于相。
朱由检看得出来,这看似推辞的言语并非不愿接受,而是担心坐不稳位子。
他之所以会提拔仅为百户的骆养性,正是因为他的父亲曾是锦衣卫指挥使。
天启四年,“骆思恭”忽然称病辞去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魏忠贤的心腹“许显纯”。
可,当年自称重病的骆思恭,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他真的是因为重病,还是为了避让魏忠贤的锋芒而退隐?
这些已经不需要追究了,他只需要知道,骆氏父子并非阉党中人,且双方有一笔夺位之仇就够了。
东厂,锦衣卫是皇帝的两只眼睛,他不能让两只眼睛同时被遮住的事情发生。
朱由检淡然道:“你这指挥使之位是朕封的,你怕压不住下面的人?”
“小人...”
“你若惧了,大可拒绝,朕从不强人所难。”
骆养性犹豫再三,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不仅仅是因为害怕拒绝后得罪皇帝,也是舍不得这上位的机会。
像这种一飞冲天的机会,也许一辈子只会遇上一次。
他心一横,半跪在地,咬牙道:“臣,愿为皇上分忧。”
“退下吧,回去等朕的旨意。”
“是。”
骆养性走后,朱由检觉察到王承恩面露异色,于是便询问道:“你可知道朕为何破格提拔一个百户?”
王承恩想了想,道:“骆思恭当年告病辞去锦衣卫指挥使之职,其实他并未染病,只是因为魏忠贤势大,不敢与之争锋。”
“由此可见,骆家绝非阉党一伙,甚至双方有些恩怨,皇上可是想利用锦衣卫制衡东厂?”
朱由检微微点头:“继续说。”
“可是奴才不明白,相比起经验尚浅的骆养性,骆思恭似乎更合适。”
“他老了,一个人年纪大了,就会变得怕死,而且缺乏年轻人扶摇直上的野心。”
“皇上圣明。”
王承恩犹豫片刻,又道:“皇上,奴才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
“可否将曹公公调回京?”
朱由检略一思索,便知王承恩口中的“曹公公”指的是何人了。
曹化淳,信王府老人,王承恩的当年便是他手底下的人。天启初年,受王安牵连被贬至南京待罪。
“准,你稍后便替朕拟一道诏书将他召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