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一的表情有些沉重，他从楼梯慢慢地向上攀登着，而他也看到了更多的弹孔散布在墙上，地上，栏杆上，而世界则不断地采集着这些弹孔的信息，跟褚一絮絮叨叨着：

“这个墙上，最上面的几个弹孔相比起其他同角度弹孔来说，很浅，这么短的距离，同样的枪口动能，不应该造成这样浅的弹孔，所以，这几颗子弹一定是在半空中过穿后导致动能减弱，或者击中了某样东西改变了弹道的缘故。依照楼梯口的角度，弹孔位置，根据我的计算，最大的可能性是，外面那批人从底下进攻楼梯，然后击中了防守方的几个人的颅骨，过穿之后打在了墙上的。”

“这里，这个地上的几个弹孔，跟下面的电梯角落的处决弹道是一样的，四十五度角处决，可能是伤者，也可能是投降者，但依旧被处决了，可见进攻方根本没打算留活口。”

“这里有一片扫射状的密集弹孔，子弹口径与下面那些均不同，大概是防守方在三楼楼梯口做了埋伏，等到进攻方一露头就用重火力压制他们，然而……你看，这里的墙，还有这里，这一片，在这一条密集弹孔带上是干净的，而地上，旁边的墙面，有一些逆角度的跳弹弹道，大概率是因为，进攻方身穿着某些能够完全抵御枪械攻击的防护服，或者干脆就是进攻方身体素质已经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强度，即便是快速机枪类型的重火力，也没有办法对他们破防，所以才会导致防守方的防御溃败地如此迅速，几乎等于进攻方在平推。”

“……这里，四楼，有爆炸的痕迹，墙被炸塌，楼梯也摇摇欲坠，小心点褚一。看来重武器防线被瞬间突破，这里便迅速地改变计划，使用了爆炸物进行防守，也可能是一开始就布好的多层防御，但是很明显，也没有作用，这里散布着有一些点射弹孔，这一层楼的防守者，也凶多吉少。”

“到五楼了，弹孔数量迅速减少，大概是防守方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进行防守了，只能依靠普通的枪械进行抵抗，到这里，已经是单方面的屠杀了……不，或者说，一开始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第六层……”世界跟着褚一来到了第六层，却突然没有再说话了，陷入了沉默之中。

而褚一也停在了原地，他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知道，你说过两遍了，这种弹道，是高仰角近距离处决弹道。”

“是啊。所以这里……原先藏着多少人？”世界喃喃道——在褚一他们面前的，是初看之下，几乎让他们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的，密密麻麻的将整个地板都打成马蜂窝的处决弹道在走廊上不断地延伸过去，如无数的墨点，几乎一眼看不到尽头……褚一甚至能够想像出来，这里曾经跪满了无数人，每个人都跪在那些穿着先进的防弹服，从外面攻进来的人面前，被他们一个一个，一排一排，依次处决。无论男女老幼，等待着他们的，只是斜前方的枪口，和仰面的一枪，贯穿他们的大脑，或者是打进他们的鼻腔，撕裂他们的血肉，从他们的后脑破穿而出，最后嵌在他们身后地上的，高姿态处决而已。

“而且，从一楼到这里为止，依旧没有发现任何的生物组织痕迹，简直就好像，这里的所有人，都只是没有实体的鬼魂而已。阴间战争？”褚一说道。

“打鬼还需要物理子弹么？传说中的高僧开光子弹？”世界无奈，接着问道：“你还想上楼么？”

“当然，第七层才能进行身份确认，不是么？”褚一反问道。

“请您根据提示音上楼，市政登记科在七楼。”系统合成音适时地在褚一耳边响起。对于它还能这么坚挺地运行，褚一倒还真是惊讶了，它不仅运行了这么多年，难道也完美躲过了所有打进地里的子弹毫发无损？闪避点满了啊，系统音兄弟！

“你能交流吗？”褚一突然开口问道。

“您需要什么帮助？”系统音几乎没有一丝延迟地回复了褚一的话，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里，却让褚一听到了一丝殷勤和激动。

“你对这栋建筑里发生在三千多年前的这场枪战有任何记录吗？”褚一问道。

“查阅系统问答库中，请稍等……对不起，没有找到适用的答案，为您转接人工服务……抱歉，人工服务已经于三千二百七十九年零十六天三小时四十八分钟到现在未回复，请耐心等待。”合成音回答道。

“唔……”原本褚一便不怎么抱希望，所以对于这个在城市废弃之后运行了数千年的系统音的回答并没有多失望，于是他继续迈上了楼梯。

“根据自动联想，推测您想问的问题是，寻找发生于六百一十二年一百零七天，两小时五十一分钟前，发生在这栋楼的大规模枪战的系统记录。您好，有的。”紧接着，耳边的系统音再次响起。

“哦，这样啊……”褚一似乎有些惊讶，居然还真问到了，还没等褚一高兴地让那个系统音将记录搬出来看看，他突然，再次一愣……“六百……年前？为什么是六百年前？三千多年前这种大楼不是已经被废弃了，没有人了吗？”

“也就是说，这栋大楼被废弃的时间，与这栋大楼里发生的这件单方面屠杀战斗的时间，并不相同……甚至，大楼废弃时间，比这场屠杀战斗要早两千多年？”世界不敢相信地说道，如果她现在有眼睛的话，她一定会瞪地圆圆的，与褚一相互对视，二脸懵逼。

“所以，这就是跟我们猜的一样了，从三千多年前，到六百年前，甚至相信，战争依旧还处在继续阶段……逃难者，追杀者……都是些什么鬼。”褚一深深吸了口气，开口道“你能把六百多年前的记录给我看看吗？”

“对不起，未核实您的身份，请前往七楼市政登记科核实您的真实身份。”系统合成音呆板地回答道。

“……好吧。”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