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扬州景色无端,二十四桥明月夜,十年一觉扬州梦,乐山的心情,比昨夜梦里种种的虚无还要虚无,夜色撩人,漫天繁星,隐隐的月华,披盖在无边的静地上,亦披到了乐山的心上,她的心,比这皎洁平缓的月色,还要柔软。
“沈璞。”
快要落泪了。
平生不意气用事,不轻言情绪,可今夜,她知这一份相思,得来的是他的相知。
心意相通之处,做什么都是性情上的事。
接过他递过来的糕点,拿起一块在手里,不舍得吃。
“怎么了?”
他低头望她,眼中尽是深情,不解她这时的情绪,嘴角上扬,带着两分笑意,开口问话时,声线在静悄悄的夜色里,显得如水一般温柔,“不想吃?”
他将手里的南通嵌桃麻糕,牵着帕子,又轻轻合上,全然放到她手里去,她双手去捧,抬着望着他,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你从南通过来的?”嘴都在抖。
他点头,刚才触她的手,察觉一丝冰凉,并未多想,直接解了身上的披风,从身后紧紧给她罩上。
在身前,一边给她在脖子处打结,一边说,“是不是又忙到现在?身子凉的,日后落了病症,叫我拿你怎么办?”
他这句话说的意味深远,但乐山没有听出来,不明白他嘴里说的病症会与女儿家生育之类有关,当下时景,笼罩在他厚厚的披衣下的暖意中,她推脱了一刻,“我不冷,”作势要止住他动作的手,“你披上,刚刚听见你咳嗽了。”
他已经打好了衣结,握住她的手,搓了搓,“别闹,就这样待一会。”
晨时还要坐船返京,与她见不了一会,马上就要下山,从扬州出发,时间上抓紧了些。
乐山不敢动了。
他便笑,“既想说话,怎么又呆住了,瞧这傻傻的样子,”他也不止一次这样问她,“脑袋不灵光,是怎么处理军中事务的。”
军中事务纷繁,却怎敌与他相处的一二滴时光,与他在一起,她脑袋就没灵光过。
“沈璞,”现下情绪好了太多,也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手还攥在他手里,感受着他掌心的温热,她道,“这几日,我总惦记你。”
惦记他在姑苏操办的事,圣上意味不明,几位殿下又虎视眈眈,众人总把他看得太紧,她心里担心。
她的担心,他却听岔了,听见她这样说,他的眼里,顿时投射下深深的眷恋,不加掩饰,比夜幕上的星空的光亮还要幽长,他低头来,道一声缱绻,“阿宁,我也是。”
一亲芳泽。
吻在了她颤巍巍抖动的眉眼上,情生意动,克制不住自己的理智,就要俯首而下,正擦着她的唇瓣时,不远处的客船划水,伴来一阵孤帆远钟声。
山寺在敲钟,天快亮了。
沈璞重礼,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最后关头,擦着她的唇,舔了一口,及时收手。
一手摸在她脑袋上,一手摸她的背,把她带到怀里去,尽管二人关系明确,但他还在压抑自己的呼吸,告诉她,“从扬州回来,我便上门提亲,耐心再等我几日,好不好?”
好。
只是那年事由太多,他前脚驶离扬州,扬州就被攻陷了。
耽搁了太久,她终回长安时,圣上做媒,替她指的婚,她亦愿与他永结同心,可那时,一万个没想到,那夜里那般与她深情的沈璞,竟然改口,错付了他的誓言,当众拒婚了。
回忆如水一般绵长,难以止住,乐山从座上起身,走到窗边去,推开窗门看,看京中繁荣的景象,世俗纷乱,她要让她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她最怕他承诺,回回一承诺,便回回事与愿违,没有哪一回应承过,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绝望。
可又怕他不承诺,他承诺了,至少现下还是有心思的,不承诺了,那便什么希望也没了。
至少,想亲耳听上他嘴里说的那一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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