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聚宴,乐山记得,重头戏还在后头呢。
在树上倚靠没有多久,就听见树底下的轰动声。
屋里的女孩子争相往外头走,乐山跃步从树头跳下,走到沉芫身边。
沉芫还不知究竟,问,“何事如此兴奋?”
“陈二妹,”来人与她道,“你听见了吗,从长兴楼传来的笛声,可都停了有一会儿了,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韩王已经从楼里走出来了,你再不去,就真的看不见他的脸了。”
哦,韩王李迥,哪里就如外人看到的这样了,虽然样貌周正,堪比徐公,为人外表温和,其实是与定远侯乃蛇鼠一窝,二人狼狈为奸,差不了多少的。
乐山没记错,这一年,裴家设宴,韩王却在内里召见了几位藩王,小聚了一番。
按时辰算,这时应该已经谈完事,从楼里出来了。
韩王名气高,非但由于他的相貌姣好,却也因为他实属年轻,彼时还没有娶妻纳妾,故以长安城一半未出阁的女子都想得到他的青睐。
那时,乐山随着人潮去了,又是豆蔻花开的年纪,旁人在湖边花枝招展,她自然也免不了俗,骚首弄姿都算正常的。
那便是她与他的初见,不,应当只是她对他的初见。
这一面,彻底失了乐山的魂。
人都道,韩王李迥怎样怎样好,可她打心眼里觉得,哇,这身旁的那一位,才好生俊俏啊。
这时候,他没有封号,却位分也不低,外人称他为一声,沈小侯爷。
想到这里,乐山嗤笑了一声,收起了飘忽的心思,她拉一拉沉芫,“二妹,好生无趣,不如咱先回去吧。”
无趣?
沉芫可没记错,晨起时,她在屋子里看书,不知道是谁硬拉着她要来。
“你认真说的?”沉芫保有怀疑的态度。
嘿,“难不成你也想去瞧一瞧,”她拨了拨沉芫头上的金步摇,“二妹,我没看出来啊,平日里一声也吭不出来的人——”
“打住,”沉芫给了一个眼神让她自行体会,“我嘱丫头去前头说一声,你若是与我一道回去,那现在就走了吧。”
“好呀。”
出门,小厮牵了马来,她接过绳子,就是看了一眼,便看出了问题。
凑近摸了摸马身,敢情谁这么瞧不上她,临出门,也给她的马下药。
那头马车里的沉芫在巷口等了好久,等了又等,也不见她人来。
丫头说,“大小姐莫不是先走了吧。”
沉芫点点头,很有可能。
撩了帘子,将要退步,忽见着那人从巷口走了来。
缓缓走到她车马旁边。
沉芫一阵警惕,“你的马呢?”
乐山望着她,道,“死了。”
“死了?!”
不明所以。
沉芫额头冒出一道冷汗,“你若是不介意,就上我的车来,这也比你在这里等的好。”
“不了,”她摇头,“你先走吧。”
乐山近来,摸了摸马头,嘱咐车夫,“路上小心些。”
沉芫倒不是关心她,只是出于礼节性问题,她还是问了问,“那你打算怎么回去?”
她许是还要逗留一会,晚点再回去。
哪知就听见她极其从容自若地说,“我走着回去。”
走着回去,从这里到城东,相当于跨了半个城,她要走到什么时候。
乐山看出了她的诧异,但没做解释,只嘱咐她,“关帘子,走吧。”
谁说走回去不好呢,到现在,乐山还没觉出个滋味。
纵使她眼见开阔,但重活一世,这样离奇的事发生在她的身上,她还是得慢慢消化。
既重回了十六岁这一年,那长安的繁茂,故土的芬芳,她还是亲身尝一尝的好。
随处可见的吆喝声,东跑西蹿的孩童们,茶楼酒楼的屹立,花楼的胭脂香囊,走一遭,砸到她身上的都有不下十个。
真好。
这就是长安啊。
走一走,身心舒爽。
“太和郡主返京,闲杂人等回避!”
“太和郡主返京,闲杂人等回避!”
唔,远处一阵尘埃,打头报马的人疾马开道,左右纷纷散开。
好大的阵仗呐。
对了,这一年,是齐家镇国公府的太和郡主返京的时候,太和郡主的名号,俨然如同一个鬼罗刹,在京中蹲的这几年,搅得京中风水自是天翻地覆一通乱转。
齐深这个人,她不待见。
行人退避,倾刻功夫间,就见着东门城门大开,数十兵骑风驰电掣般涌来。
“驾!”
入了京,也不收敛点,不知急着是要去哪。
开马并来,摆小摊的行人哪避得及,不吓出半个胆子,也躲不开大部队的到来。
“哎,哎,哎!”
在路边拉车的老牛,傻呆呆地瞅见前方冲撞过来的战马,一个惊雷,忽而开始发起飚来。
拉车的车夫也拗不过它,只随着它东撞西跑。
眼见着就要飚到路中央,实则你去就去了,不碍着乐山的事,却只是这牛要撞过来的方向,恰恰对准了乐山身处。
乐山四下望了望,已有了主意,老牛,且先对不住你了。
老牛往前冲,乐山一个脚一踢,只踹得牛车横劈过来,牛有兽性,乐山跳起来使劲,一蹬,就将它蹬到了可以停靠的硬物边。
摊铺不足以借力,乐山觉得那方停靠的马车可行。
这一使劲,牛车是停了下来,过道也清了开来。
这牛吧,似是晕厥了,但这马车里的人,可还好?
果然不出她所料,唯这辆车华而不实,能抗。
放下了脚,身边一阵呼啸,太和郡主的人马已大批越过去了。
马匹持过,此处顿时又热闹了起来,各司其职的自然做自己手头上的工作,摆摊的摆摊,卖水果的卖水果。
牛车主人跑来道谢,“多谢多谢。”
“不谢。”
然则牛及牛车被牵走了,而马车上的人却不是。
被冲击力撞得飞得老远的车夫,此时捂着伤口跑来,“嘿,你这干的什么事啊你?”
车夫一肚子牢骚,见着乐山,若不是碍着她是女人的身份,早上了手去。
“实属意外,”乐山作揖,对车内不知情况的人赔礼,“阁下可好,如有赔偿之处,小女愿做更陪。”
不报名姓的更陪,本就显得无诚意。
车内人声息甚稳,道,“无事。”
低低唤了一声急躁的车夫,“遮中,走吧。”
“哼!”
车内男子声线不显,碍于乐山与他谋事共处十余载,一听就听了出来。
是昭靖太子李邈啊,哦,不,此时应当还是郑王吧。
破碎的马车,一晃一晃走远了。
乐山观望着,淡淡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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