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靠近中堂饭厅,朱由检就听到了周氏埋怨老父亲的声音。
“不是给你钱了么,为何还不走?殿下可是不怎么待见你,你来都来了,就不能穿得齐整一些?
以往是没给家里钱粮布匹还是怎的?你就穿成这样出门,不觉得丢脸么?
一次比一次过分。爹,你让我在殿下面前如何坦然?“
周奎倒是振振有词,“你娘想你了,让我来看看你,怎么了?自家女儿当王妃了,我这当爹娘的就不能来看看?
空手来怎么了?吃顿饭怎么了?殿下也得讲道理吧。当爹的关心女儿,有错么?
这书上都说了,对父母要孝顺,忤逆父母可是大不孝。”
周氏明显气笑了,“既然是我娘想我,以后让娘来。在殿下面前,爹你可不能这么说。这王府和平常人家,还是很不一样的。
殿下聪慧,爹你那些小心思,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就别在殿下面前卖弄了。
知道了么?爹,算我求你了!”
朱由检背着手,站在门后听了老半天,廊下的宫女、太监早就得到了“不准出声”的禁令,一个个双唇紧闭,站的笔直。
这老货啊,连自家女儿都看不下去了,这是又奇葩出新高度了?
“殿下怎么还不来啊,爹我早上吃的少,现如今都饿了。”里面嘟囔了一句,很明显是周奎。
周氏声音再次响起,这回有些王妃的架子了:“等着,已经派人去请了。”
朱由检轻轻咳了一声,带着刘文炳这少年进了门。
好家伙,王妃还是口下留情了,这老岳父何止是穿得不齐整,简直就像从南城的乞丐窝里刚发达的长老一样。
头发梳理的不齐整,少半在外面飘着,脸也黑着,不知道是没洗,还是就是这么黑。
再看穿着,外面是灰色的麻布长炮,前襟显眼的位置,补丁摞补丁,打了两三个,裤子上也有小块儿的补丁。
鞋子倒是完好,充其量只是旧,千层底都磨薄了,鞋面将烂而未烂。
王妃站起身来迎接,神情有些不自在,看过来的眼睛里,满是祈求的光。
虽然是王妃的老爹,但是在王爷面前,还是得按照朝廷法度行礼。
周奎从座位上站起,身子冲着殿下半躬下去:“殿下来了?快请坐。”
一副权当自己家的模样。
还是个自来熟。
只是,这一行礼,刚才没这么注意的袖头子,都开始毛了,穿着真不扎手么?
朱由检撇了撇嘴,“周家的来了?你这是,刚从丐帮当长老回来么?”
周奎很明显没听懂丐帮十袋长老的梗,脸上依旧堆着笑。
“罢了,罢了,我给王妃面子。
不过,王妃啊,你爹到了一早上了,就没安排人给洗个澡?难不成,是要让我专门看一眼岳家如今过的有多惨?
来人啊,送周家的去洗刷一下,换身衣服。徐应元,我看你俩个头差不多,你就发个善心,给他找一件你的衣服吧!
快去快去!”
刘文炳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立马伸出双手捂住嘴,紧紧地捂住。
表兄也学会促狭、挤兑人了,真是有趣。
周奎听了这话,笑不下去了,他就是为了来府上捞钱,才故意穿得这么破旧。
也不是捞钱,老父亲找嫁出去的女儿搞点钱花花,不行么?
这是给女儿展现孝心的机会。
隔几天来一次,多么伟大的父爱。
周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逻辑自洽中,如今被朱由检打了个稀碎。
我也看过了,你该去洗洗了吧。
就是这个意思。
徐应元应声从门外走进来,明显憋着笑,内心告诫自己“我是专业的,受过训练的,绝对不会笑”,伸手一个请字,示意周奎。
周奎脸更黑了,低头行了个礼,跟着徐应元走了出去。
太监的衣服怎么了,好歹是一身好衣服不是?
周奎给自己的大度点了个赞,出门转过墙头之后,头昂得老高,背着手,吩咐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