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从蒲团上站起了,又开始大袖飘飘踱了起来:“派别人去收税,是一年比一年少。鄢懋卿去,一次就收回了三百三十万两,比别人两年还多。”
吕芳想了想才答道:“两淮两浙的盐引,在太祖爷和成祖爷的时候,每年都有上千万的税收。此后一年比一年减少,其中有些部分确是直接调给南京那边充做公用了,但怎么说也不会像前年去年一年只能收一百多万两。”
“今年鄢懋卿一去就收回了三百三十万两,原因只有一个,那些管盐的衙门都是严阁老、小阁老的人,钱都被他们一层一层贪了。上下其手,铁板一块,派人去查那是一两也查不出来,可只要鄢懋卿去了,他们都会乖乖地献出来。”
“说句伤心的话,大明国库的钥匙一多半都捏在他们手里了。朝廷要用钱,这扇门只有他们才能打开。”
嘉靖拿着长铜钥匙上下抛着,“嘿嘿”一笑:“这把钥匙要握在朕的手里,也只能握在朕的手里。”
吕芳陪着也是“嘿嘿”一笑,说道:“主子,机会来了。”
嘉靖老神在在,似乎没有他窥不破的事:“这次巡盐,鄢懋卿贪了至少两百万两吧!”
吕芳当即点头,眼神里满是敬仰:“什么都瞒不了主子。朱七他们一直跟着鄢懋卿的船队,今天也回来了。天黑前,朱七来见过奴才。他说,鄢懋卿在把这些银子押回京里以前,还有三条船。”
“南直隶那边咱们的人也有呈报,说鄢懋卿今年巡盐至少收了五百多万两税银。除了报上来的三百三十万两,可不就和主子所说的,贪了两百万两。”
“这三条船,两条船去了江西,一条驶往分宜严阁老的老家,一条驶往丰城鄢懋卿自己的家,还有一条船在一个月前装作商船驶回了北京。”
“好嘛!两百万两银子三条船,游南游北,朕大明朝这条运河倒是为他们修的了。”
说到这里,嘉靖拿起了御案那摞账单上鄢懋卿的奏疏,拍了下去:“鄢懋卿,冒青烟!”
这时,李时珍被嘉靖的杀气惊醒,茫然看着杀气腾腾的皇帝。
“鄢懋卿这只老鼠,居然还在奏疏里说什么‘为解君忧敢辞其劳’,又说跟严世蕃商量了,专留下一百万两给朕修万寿宫?朕的钱,他们拿两百万,分朕一百万,还要朕感谢他们!”
停顿了一下,嘉靖眯起了眼睛。
“告诉严嵩,朕想吃肉了!”
吃什么肉?
吃鄢懋卿这冒青烟的老鼠肉。
这么肥的老鼠,下个月的援助物质有着落了。
至于严嵩父子,该怎么用还是怎么用。
吕芳明确了嘉靖的意图,瞥了一眼握着医书的李时珍,躬身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主子的圣意奴才明白,这便去见严阁老。”
同时,严府!
“轰!”
严嵩伸手将面前的杯具扫落在地上,上好的青花,砸个粉碎。
霎时间,严府噤若寒蝉。
连严世蕃都屏住了呼吸,他知道,鄢懋卿这次完了。
皇上的手段越发犀利,他怎么还敢这么贪?还偷偷往分宜运了一船银子,这是要害死我啊!
“鄢……懋……卿……”
严嵩一字一顿地怒吼着,好似一头猛虎,要吃人。
“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