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集上回来,趁着一家人聚在一起吃晚饭,乔韦提出准备盖新房。
小海刚把一块油晃晃的大肥肉送进嘴巴,听说要盖新房,快活的又蹦又跳:“住新房,过大年喽!”
张文秀一把搂过小儿子,笑着说要不等夏天吧,光照好,到时盖个旱坯十六砖的吧?
乔见山瞥了一眼妻子,生气的说刚吃几天细粮,就得瑟的不行,庄上还没哪家砌十六砖的,也不怕张扬!
张文秀望了一眼丈夫,怯怯的说还是让大韦自己拿主张吧!
夫妻俩一起看向大儿子。
乔韦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了父亲。
乔见山又将纸递给二妹,气呼呼的说:“欺负老子是不?老子就读了三天私塾,它认得我,我认不得它。”
二妹接过,一字一句的读了起来:“青砖四万五千块,青瓦二千一百块…什么子三百四十根,哥,这字怎么念?”
“念,第四声,椽子!”乔韦头都不抬。
“大韦,难,难道你要建砖瓦房?”乔见山吃惊的问,脸色发白。
“是的呢,五十砖,清一色青砖青瓦房,屋顶椽子望砖的,地上铺青砖!我在乡里砖瓦厂订了,明天到家!”
乔见山生气的跺了一下脚,用手指着他恨恨的说:“你这侠子怕是要遭人嫉,遭人恨了!”
说完,气哼哼的踢开门进屋睡觉去了。
张文秀似乎也被大儿子这个宏伟建房计划吓到了,这十里八乡,谁家建得起这样房子?
她用恳求的语气跟大儿子商量:“大韦,你爸说的对,要不咱家就建个十六砖的吧?”
乔韦心想,人家华西村现在都已经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了,自家建个大瓦房怕啥?
他笑嘻嘻的拍着母亲手背,安慰道:“妈,你把心放肚子里,到时住新房就是了,我心里有数!”
第二天一早,河滩新宅基地热闹非凡,砖瓦陆续进场,引来了一群大人小孩围观看热闹。
乔见山虽说心里担忧,但还是出现在场上,忙东忙西,又是亲自上门请人帮忙,又是安排侄子去请四邻来吃开工酒。
前阵子打地基,四邻见识过了乔见山家的阔气:红萝卜烧肉,煮大鱼,溜肥肠,大蒜炒猪肝,每桌两瓶老汤沟,不论大工小工每人每天给一包金鹿。
对多年未见荤腥的乔家庄人来说,乔见山家建房比过大年还要热闹一万倍。
所以,庄上四邻象赶大集一样,拥到他家:砌墙的砌墙,抬砖的抬砖,抄泥的抄泥,烧石灰的烧石灰…
整个建房现场,形成了一套原始的流水线作业模式。
见过大世面的乔队长不由的感叹,在乔家庄近百年历史上乔见山家数得上独一份。
另一边,还有一拨人只用了一天时间扒了老宅。乔韦只留了新置的三张床、一张八仙桌、四张长条凳和拆下来的三根金木大梁。
上辈子,乔见山上城后多次念叨这三根油光闪亮的金木大梁,说是老老太爷分家时传下来的,让他好好保管。
乔韦以为是金丝楠木的,五十岁那年乔见山去世在老宅办丧,问了老一辈人才知道所谓金木就是杉木,农村里尊称罢了。
人多力量大,只用了七天,一幢清一水青砖青瓦的建筑在河滩竣工了:三间丈二高的大瓦房,一间锅屋,两间附屋,一间耳房,一溜纵深十米的大院子。
按照农村老规矩,新房竣工,主家要办竣工酒,以谢四邻帮忙。
等酒席散了,乔韦才记起有一个人没有请来吃席,心想自已这段日子忙东忙西,怎么把这茬忘了,等从市里回来另办一桌单独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