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导演已经安顿过了,什么时候开始,全靠那位一直闭目坐在马扎上,须发皆白的老大爷说了算。
一直如同雕塑一般闭目养神的老大爷缓缓睁开眼睛,端起自己手中裹着红布的唢呐,动作不徐不缓的,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动作有多慢。
“倒是快点啊!”
在监视器后面,一个新入组的工作人员忍不住嘟哝了一句,这明显是群演在这里加戏啊,怎么导演和副导演都不管啊。
很快就有一个老员工捂住了他的嘴巴,然后凑到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
“知道为啥都喊这大爷叫大爷吗?因为他是咱导演的真大爷。”
随着新人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片场内才传来一声悲凉的唢呐声。
“这是《百鸟朝凤》?怎么跟我听过的不一样啊。”
“傻小子,章节不一样,用的场合也不同,有悲调有喜调。”
唢呐声一起,片场内的气氛顿时就不一样了,随着悲怆的《百鸟朝凤》奏起,似乎此刻敬送的不仅仅是躺在棺椁内的老人,还有传统民族乐器日益没落的传承。
有了主心骨,其他三人也很快跟上了演奏的步伐,不知道其他两人现在是什么感受,李枢只感觉自己的心中满是悲凉,手上的鼓槌落下的力气都轻了几分。
他被代入到那种悲怆的氛围当中了,原本在多数曲目中都充当节奏掌控者的鼓,这一刻竟然成了唢呐的追随者。
摄像机已经转移到了主角团的身上,但是四人的演奏却没有停止,只是声音从红花降为了绿叶。
几分钟的第一幕很快就结束了,似乎是民乐乐器们渲染的悲凉气氛太过浓重,原定的喜剧色彩却没有体现出来太多。
不过本该在监视器背后的导演却偏偏就是本片的男主角。
等他回到监视器内一遍又一遍翻看完画面,良久后才摘下耳机,对着一旁坐在小马扎上的副导演安顿了一句。
“让小梁他们改一下本子吧,把结尾的悲挪到前面来,不能浪费了这唢呐。”
休息之余的李枢也卸下身上的军鼓,反正没人让他们重拍,那他就当这段戏拍完了。
卸下鼓的李枢第一时间就凑到了吹唢呐的老大爷身旁,看着对方用一块红帕一点点地擦拭干净唢呐,然后再用红包郑重其事地包裹好,然后才想找个话题聊两句。
“大爷,您这唢呐练了多久了?”
老大爷闻言只是微微看了李枢一眼,就又将目光投到了自己的宝贝唢呐上。
“七十年来年吧,记不清了。”
这话不仅仅震到了李枢,一旁过来凑热闹的黢黑小伙也惊了。
“七十来年?我的乖乖,大爷您这是吹了一辈子啊!”
老大爷闻言叹了口气,语气幽幽地叹息着。
“可惜咯,我也只有这一辈子。”
一边说着,一边轻抚着已经被红包包裹好的唢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