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 镜中人(2 / 2)红汤厨子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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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楷引着进了北房东间,原本宽敞的屋子又被横着隔成内外两间,外间窗前放着一张花梨木的大画案。

崔白坐在桌前,拿出纸簿,一言不发地又开始勾勾画画。王楷悄悄掩上门出去,找那五人交待工作去了。

东华门外见过赵瑚儿后,崔白有些灵感,需要马上抓住。陪同刘葳,与他初步建立起情感上的联系,从柔福帝姬的画像入手,很是高明,也是对崔白“人尽其用”。这么损的主意,一定是督主提出来的。那么这幅画像如何表现,就是重点。

当今官家于造形艺术极为醉心,曾亲自编撰《大观画论》,其中的立论基础是“有气韵而无形似,则质胜于文;有形似而无神似,则华而不实。”看似分持两端,其实一扫前代过份强调“气韵”而忽视造形的虚言伪饰,倡导追求客观表现自然万物的技巧。在这个指导思想下,名家佳作纷纷涌现,春风中摇曳的繁花,秋雨下呢喃的禽鸟,四季山川风物,街市各色人等,都呈现于画面之中。

在崔白经历过的那个时空线,十七世纪兴起的荷兰画派,抓住对象的一瞬间动态作极为生动写实的描绘,其技巧得力于色彩学、透视学与解剖学的快速发展。而崔白所掌握的技能,与之相比毫不逊色。

崔白要解决的是两个问题,首先是如何使用能够立即获得的画材来进行表现,而更重要的一点,是表现成什么样子。造形艺术说到底是视觉传达,针对一个明确的个体对象,要传达什么?达到什么目的?

当纸窗外的阳光渐渐升高,王楷轻轻推门进来,将一大堆画材堆在桌面上。

崔白一言不发,视若无人,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

眼看日头已经接近正南,崔白霍然起身,快速行动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啪”地一声轻响,一枝鼠须小笔拍在桌上,完成。

“王楷!”

“砰”的一声,房门大开,王楷右手扶着腰间的刀柄就冲了进来。

崔白站在画案前,双手背在背后,一努嘴,“看看,如何?”

一尺二寸见方的澄心堂纸上,画着一只椭圆的铜镜,镜中是一女子的容颜。

王楷看着画面,一时忘记了呼吸,半晌之后,转头对崔白道:“我这才真正明白,督主为什么单要你来负责这个任务。翰林院苏待诏,只配给你做个门房!”

这个时代的人物绘画,基本都是全身像。客观上造成的结果就是,在有限的画幅尺寸中,难以精细描绘人物面部细节;且再精微的表现技法,也避免不了占据画面更大面积的服饰及肢体对视觉效果的干扰。这跟传统观念有关,认为不完整的画面不吉利,从而制约了艺术家能力的发挥。

崔白画了一面完整的镜子,镜中人的面容充满整个镜面,技术上避免了文化因素造成的负面影响。更重要的是,这幅画是画给一个人看的,只向一个人进行私密的视觉传达。

当某人直视眼前的这幅肖像,就如同面对一张明镜,而镜中人,不是自己,而是日思夜想的那一位。

画中人有着清秀的面容,梳着少女的双丫髻,鬓侧簪着一朵粉色重瓣山茶花。眼帘微微低垂,却掩不住乌黑的眼珠,无论观画者站在画前哪个角度,眸子都似跟着他在转动。微抿着的双唇,似嗔,又似喜,又似要轻启低语。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明镜前。

看到画的这一瞬,如同两人相隔千万里的视线,于纸面相撞,撞出火花,花好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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