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追一逃的战斗一直打到天亮才收兵，胜利者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何浩然带着众人来到猛虎岭山口，莫万里颇为细心，已经为他们煮好饭。

大家吃过饭并没有任何行动，趟在林中很快进入梦乡。还好有五千个不太累的沧州兵和更多的百姓，负责帮他们扫尾。待何浩然睁开眼，见李雪韵正在看着自己：

“现在已是申时，大家正带着百姓在打扫战场。有些兄弟的尸体已经运来，众将士正在辨认登记。”

没有不死人的战争，伤心只是暂时。众将士站在山口，周围还有一万多百姓。大家看的地方都一样，表情也差不多，一脸欣喜看着山口外面。

外面宽敞的平地上，七八千匹马或坐或站堵在山口，不少百姓端着一盆盆混杂好的马料，穿梭在马群中。一些人还在为受伤的马包扎，一个个面带笑容，虽然大家现在无家可归，没有任何人脸上露出一点愁苦。

许云龙收集的粮草不少，大半个沧州的粮草被他搬到这里来。还好百姓多，大家一人背一些，又加上用战马搬运，军民一时不会为粮草发愁。

清理工作在第二天早上才结束，在山口外的另一端，架着一堆堆用木柴搭建成的方形。方形木架摆放得十分整齐，一共有五千七百多堆。一些将士和百姓抬着一具具硬直的尸体，抬到为他们搭建的木架上。

何浩然、李雪韵、铁手和李山河抬着刘雄的尸体，从一排尸体中走出来。除何浩然外，三人的眼睛都很红，何浩然没哭，他曾对几个老婆说过，等哪天天下完全太平，他再去英烈祠大哭一场。

他也想过将刘雄的尸体送到卫州去，几个亲卫的家人早就搬到卫州，想让对方的亲人最后看一眼。但这不现实，阵亡将士太多了，他绝不能搞这种特殊。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刘雄穿的盔甲、武器和骨灰带去卫州，交给那些亲人。

五千七百多具尸体，一一被抬到木架上。见众将士走到前方排成方队，许多百姓自发组织来到后面，很快将剩下的空地占满。

这样的事他已经主持过好几次，平时都要说些话，这次他一句多话没说。和李雪韵并肩站到最前方，朝众兄弟拜下。

“点火，将这些兄弟的骨灰送到卫州，先交给他们的亲人。”

……

他沉浸在悲痛中，另一个人沉浸在悔恨和悲怒中。

宗赞了原生平打过不知多少仗，败给郭子仪那两次，也没有如此的惨败。他逃到清溪县后，身边只有不到千骑。这一千骑又饿又累，还好运粮的五千人已到，含着眼泪吃了几口热饭。

所有人都劝他回沧州，沧州是他们的大本营。他当时正处于人生最低落时段，连逃命的想法都没生，何浩然失去一次杀他的机会。

第二天陆续又赶来一千多人，加上派去猛虎岭的三千回来，凑成一万大军，让大家有了保全的底气。他终于从悔恨中清醒过来，带着五千人朝沧州方向逃去。

随行的索图一脸想不通，他在盛怒之下，大家没敢详细说那天晚上的情况。待逃到另一座县城后，他一巴掌打在案桌上，在这个小县城的军营中大哭起来。

“大帅何苦如此？常言道胜负乃兵家常事。这次没取何浩然狗命，下次重新再来。”

他还剩下二十一位将领，二十个都不知如何劝，只有索图跪在地上劝导。索图一跪，大家跟着跪下发马后炮。

“是啊大帅，何浩然的兵马不多，那一战他的损失也不小，就算加上卫州兵马，也应该不足两万人。我们还有六万，加上王武俊的人马，九万大军一定能将他灭掉。”

他一时未接话，朝地上的二十一个将领扫过，将目光落在一个老将身上，哭着说：

“我恨的不是战败，恨不该不听沙玛将军之言。当时我们尚有三万五千兵马，只要扼守住那座大山，何浩然必不敢来攻。一旦哥舒怀志的大军到来，就是他们的死期。”

提起此事就让许多将领不满，如此好的一个建议他不要，居然要搞自杀式冲击？一个年青将领实在忍不住，大声质问：

“大帅用三万人马去救援乌古将军，末将认为这并没有错。只是当时跑到那里，他们已经全军覆灭。大帅为何要分军两路，让萨将军朝敌军的口袋中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