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踏踏踏!
草甸河弯处,已是一片火光,两百人并不算多,但散落在各个毡房之间,又都纵马疾杀,惊得枯草飞舞。
草中小兽奔走。
连那水中月色,也已凌乱。
那被点燃的毡房,如雄大的篝火,映得贾琅带来的精锐骑兵,脸色一片润红,个个犹如拿着镰刀的死神。
河弯中,水波荡漾。
映出一具具倾倒而下,犹自挣扎的躯体。
当此时,
北胡牧民之中,有个叫娜布其的姑娘,许是离得远些,骤听到有人来袭,便从居住的毡房里和衣奔了出来。
她脸上有几许草灭,嘴边还有些油腻。
想是晚上时候,才吃了牛羊,又劳作了一天,疲累已极,并没顾得上梳洗,可尽管如此,也难掩她一副尚还算好看的脸,如明月。
更不要说,那大大的眸子,已映满星光。
或许,
这会子是火光,也说不定。
“该死,该死啊!“
娜布其嘴里说了几句北胡语,有些含混不清,有些急切。
而后便光着脚丫,提着裙裾,朝着远处奔跑,一边跑还一边说道,
“日连部,一定是日连部不服气我们大贺部,这才星夜之下,前来偷袭,可他日连部也不想想,以大贺部为尊,已经许多年!
纵然他们日连部如今繁盛,守在商道,又如何有我们大贺部兵马强壮,汉子威武,不可为敌?
他们,痴心妄想。“
娜布其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大奉的边军前来偷袭粮仓?
还以为是最近这些年,因为把持商道,不断壮大起来的日连部,又一次的向大贺部挑衅,从中使坏。
打小时起,在她的印象里,大奉人就是北胡人的草谷。
他们软弱,内讧,修城池御敌,可城池再坚,也不是不可破,最终还不是牛羊?
他们虽然富足,却一个个,像是软脚虾。
当然,
有一个人除外。
奔跑中的娜布其,想到去岁里,自己一时心软之下,救下的一个不肯吐露姓名的大奉边军,心底下不禁荡漾起来。
她觉得,像他那样的大奉人,才能和北胡汉子比肩。
不,不是比肩。
是比北胡人,还要强上一丝。
只有一丝。
他那宽阔的肩膀,温暖的胸膛,甚至是做那事儿时候的粗鲁和蛮不讲理,都让娜布其记忆犹新,不可忘怀。
只可惜,
那个不知名姓的大奉汉子,宁愿顶着惩罚,也不愿像那些小绵羊一般的大奉人,归附北胡,甘愿为驱策。
已经过去了一年时光,每每想起那个人来,娜布其仍旧心下里欢喜,可更多的是埋怨,甚至带着丝丝缕缕的恨意。
那只是恨意吗?
娜布其不知道。
她知道的是,那个汉子不辞而别之后,自己的毡房里,也如归附而来,那些大奉软脚虾们说的那般,春闺寂寞。
寂寞已如流水,流水不绝,那人却强留不得。
她此刻心下想着的,就是点燃毡房尽头,河弯那边的一处烽火台。
虽说是烽火,可内里,不知道被谁人倒入许多粘稠,又黑黑的油脂,但凡燃烧起来,除非烧尽,并不会熄灭。
也因此,
即便是在夜色之下,只要那熊熊的光一起,又燃着早就堆积而起的柴堆,想必不太远处,部落里正运送粮食的汉子们,一定能够瞧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