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打了，莫要再打了，我已经清醒了！”

求饶的声音在水底响起，良久，那拳肉撞击的声音终于消失，又是半响之后，许清的身影从水面上浮了上来。

紧接着，是一条巨大的苍白蛟蛇。

只是相比于刚出场时的威风凛凛，如今这蛟蛇满头大包不说，就连口中那一嘴牙都被敲掉不少，看着那叫一个可怜。

“知错了？”抱着手臂，许清冷冷的问了一声，下一刻，那蛟蛇就忙不迭的回应道：“知错了知错了，我不该说什么掀起水浪淹没越江城，我糊涂我认错。”

讨好的凑了过来，这货如果是只猫或狗的话，此时少不得要蹭蹭许清的脚边，不过最后它还是靠在了许清约莫三丈外的位置。

正好，看见危险解除，方才逃跑的王贵等富商此时也赶了回来。

“见过许先生，见过浊浪江神。”先恭敬的朝着许清行礼，一行人又拜见那蛟蛇。

不得不说能把生意做到这地步的一个个都是人精，此刻脸上羞愧之色尽是浑然天成，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

但是，蛟蛇却是并不领情，不屑的看了一眼那些个富商，就把头别了过去。

关键时刻，还是许清开口，“你说你想水淹越江城，应该半是气话吧？”

“嘿，此刻您站在这，是不是气话那还重要嘛？”

嘴上咕嘟了一声，蛟蛇还是开口说道：“月前我就发现越江城中潜入了个气息强大的邪修，我在水中厉害，但上到了岸边却也不是他的对手，无奈之下恰巧遇到这群蠢货拆了我的神庙，便顺手推舟放出信号，看能不能引个高人过来了。”

“没想到啊……还真请了您这么一尊大仙……”

“那邪修……”脸上若有所思，许清也认清对方似乎是离魂道的人，不是说这群家伙往常都是龟缩自家宗门的嘛，怎么如今这筑基期的都四处游荡了。

想不清楚这个问题，许清本能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不过眼下还是要处理这浊浪大的王的事情，所以还是把语气放平了些，建议道：

“这群东西见利而忘义，为了拓宽河道而毁你神庙，但终究只是算他们个人之恶，罪不在越江城。”

“而若只是将他们斩杀也非你我之道，恰巧如今大梁正值乱世，便让他们散去一半家财，以助正处水火的百姓渡过难关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越江城最富贵的几人散去过半身家，然而此时那些个富商也没有敢表现出任何不满。

不说此时这两尊大佛就在自己面前，就这半数身家，其中可操作的动作也太多了……

所以此时各个都是眼观鼻鼻观心，静默不发声，只待王贵向前，恭敬道：“在下晓得。”

又看向那正甩动尾巴的大蛇，许清建议道：“至于你那神庙，你终究还算这越江的江神，便让……”

“不必了。”话未落下，蛟蛇已抢先开口，他黄色瞳孔的眼珠扫过眼前的越江城，眼中怀念伤感兼而有之。

“他们既已忘了我，那我便舍了这神位又如何。”

“你确定吗？”眼中严肃了许多，许清又告诫道：“你修道之初走的便是神道，如今你虽然已经摆脱了大部分香火之力，但彻底舍弃的代价，你可知晓？”

“先生，我自是知晓。”昂头回应着许清的问题，蛟蛇眼中却是无波无澜。

存活了几个百年的它，自是深知修行不易，但因为惧怕修为倒退而违背自己的意愿，这点他做不到。

“先生大才，不知道途与本心，先生求哪个？”

平静的问了一句，而浮在空中的许清却是思虑了许久，约莫半刻钟后，才开口作答：“道途与本心，二者皆我所求。”

“那是先生您。”恭敬叩首，蛟蛇转身游向江心，“在下愚钝无能，便只求本心了。”

话落，蛟蛇眉心之中一道印记轰然破碎，香火四散，重归万千家。

鲜血从破溃的眉心之中散出，蛟蛇身上的气息也飞快跌落，直到最后，就连筑基的修为都快保不了。

但到了这个地步，它还是没有回头或者向许清求助，只是闷头向着水底游去，最后只剩那触目惊心的深红。

“许先生，这……”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王贵上前几步，但许清却是没有回应他，只是扭头向后走去。

一时间，只有被巨浪冲上的碎木还在水中漂浮。

凑近看了，似乎还能看到浊浪庙的字样。

…………

夜，浅云依靠明月，薄雾笼罩人间。

仍旧是今日清晨那个江口，许清的身影出现在了这里。

用酒杯舀起月光，许清将其倒入江中，俄而，江中发亮的地方，一个巨大的蛇头冒了出来。

“先生，还有何事？”

问你些事情，干脆坐了下来，许清又从储物袋之中顺出几瓶丹药，也没细看效果，就一股脑丢到了江中。

先前天木宗时，许清带回来了大量的草药，那些个长老也不敢真就私吞掉，这些丹药也就算作了报酬。

不过许清平常修道都未有服用丹药的习惯，所以就一直留在了自己的储物袋里。

“先生您问便是。”一口将那些瓶瓶罐罐吞下，蛟蛇一边炼化药力，一边开口回应。

“好，我且问你，你在这越江之中活了几百载，可曾在上一次灵气潮汐结束前，见着个年轻的修道者在江中开辟洞府？”

“上一次灵气潮汐前？”不好意思的摇了下头，蛟蛇又开口说道：“那时候在下灵智估计尚且懵懂，平素都在修行或者回应越江百姓，估计便是有修行者到此，我也未必能注意到。”

“这样吗。”闻言有些失望，不过许清本来也不抱太大希望，这些天他几乎把越江大大小小的支流逛了一圈，到底都还是没见着那陈才书中那些线索暗指的洞府，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不过。”就在许清起身之时，那蛟蛇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在水底之下，似乎有个奇异的地方，或许符合先生您所说的修行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