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一定将主公的话悉数向同伴转达!”船夫代表吓得当即行了九十度的鞠躬大礼,“还请主公放心!我等一定倾尽全力将我军送到绪川城!”
即使天气恶劣,信长军还是在预定的时间内登上大船。
这一艘艘大船俨然一条条高背的大鱼,分开海浪、直往下游,由赤裸上身的精壮船夫与士兵组成的划船阵容,全情投入地划动着船桨。
风浪很大。
波涛中的大船不时会有明显晃动,载着信长军的船只排着长长队伍鱼贯而往,海浪拍打船身时溅起的浪花,偶尔会落到信长脸上。
他每次都不以为意地任由海水就这样风干,只管将视线投向海天一线的前方。
虽是顶着狂烈的海风出海,未曾想船队刚好借着海风吹拂之力行进,反而用了比平常更少的时间便抵达了绪川城附近的海面上。
信长的武运可说极为昌隆。
在借海风速行的同时,他舍弃陆道、改走海路的策略也发挥了作用——
当泰能将全部的监控重点集中在村木砦防守严密的正面时,信长已经乘船绕开了村木砦,在其后方的绪川城与水野成功会合。
对被今川军围困的水野来说,信长率大军从绪川城背面的海岸登陆实施救援,无异等同于巨旱迎甘露、天降奇兵般的惊喜。
“什么?主公率军从我城背面的海岸而来?现已在沙滩登陆?”
水野在接到家臣的禀告后,按捺不住兴奋情绪地跳了起来。
他随即迫不及待地拔腿就跑,恨不得立即就奔到赶来救援的信长面前。
甚至赶到信长面前后,水野亦不加掩饰地表露出对信长的钦佩之情:
“主公好一着妙招!选择水路绕开村木砦、避开敌军耳目这个计策,实非我等凡人所能及。”
“哪的话,要不是你及时通报,恐怕我现在还蒙在鼓里,任由今川军在尾张持续坐大。”
信长拍了拍水野肩膀,当众传递出明显的勉励与赞赏之意,将话题转到了吃喝及休憩上。
“将士们在怒涛骇浪里颠簸得有些疲了,就麻烦你给他们安排食宿,我们休整一天后即刻向村木砦发动突袭。”
“是,在下早已准备妥当,这就让家臣带他们到安排好的地方用餐休憩。”水野恭声回应,“主公此番也受了风浪颠簸,还请先补充些体力为好。”
“辛苦你了。那我们就边用膳边聊聊,这一仗该怎么打好了。”
虽然同是经历了风浪颠簸,信长却没怎么显露出疲意,眼神反倒越发明亮。
看得水野在心里连番啧啧称奇。
就像信长叮嘱的一样,他带着六名亲信家臣与水野在用膳期间,当真毫不含糊就直接切入了如何对村木砦发动突袭的讨论中。
“水野,你说过找人绘制了村木砦的地图,现在就把它拿到大厅这里,好让大家看个究竟。”
“是。”
被火速拿到大厅的村木砦地图在榻榻米地板上铺开,信长随便扒了几口饭后,便走到地图前盘膝坐了下来,垂下眼睑仔细地端详着。
有他以身作则,其它人哪里还敢再耽于用膳,都纷纷聚拢在地图周围。
“照着这张地图的标示来看,村木砦有两道进出口。”
信长执着折扇,神色专注地在地图上比划着。
“它的大手门在城东、搦手门在城西,南端则是一片空壕。水野,我说得没错吧?”
“主公您说得没错。”水野点头道,“其中空壕被今川军视为天然防御点,进攻此处最为困难。”
“既然最为困难,那便由我亲自率军攻打这片南端的空壕吧!”
信长主动揽过村木砦最为棘手的南端空壕进攻点,接着便飞快地对整个突袭战略进行了安排。
“水野你和恒兴、丹羽还有利家,负责攻打城西的搦手门,你们在战斗方面都属于稳健派,配合应该会极为默契。”
“泷川、佐久间与河尻,你们在战斗领域都有凶猛狠辣的特质,就好好携手把这项优势发挥出来,在城东的大手门把今川军打得落荒而逃。”
作好部署之后,信长视线分别从每位部下脸上掠过,相当认真地环视了他们一遍。
“明天我们将分为三队人马,从三处要塞向村木砦发动全力进攻,这便是战略上的安排了,有谁对此怀有异议吗?!”
与他在大厅共同进膳的,均是发自内心敬仰并追随他的家臣。
水野对他更是仰慕与尊崇不已,他们自然不会对信长的战略存在任何异议。
一月二十四日清晨,信长联合水野对村木砦发动了突袭。
他如在用膳时制定的战略一样,亲自率军自南边攻打城砦,而其它人则兵分两队,分别朝着城东的大手门、城西的搦手门发动攻击。
村木砦南端的空壕宽约两米,这个距离并不足以阻拦住信长军,只要快速纵身一跃,凭籍弹跳力便能越过。
但它的深度无疑远比信长料想到还要更甚:空壕目测深约五米,壕底布满利刃与尖刺,一旦失足跌落将必死无遗!
而且今川军针对这处空壕可谓用心良苦地布下了多重防御——
在离空壕约五十厘米处树立有五根巨大木桩,这些木桩与村木砦以坚绳相连,临近城墙顶端的绳下又绑着数根粗壮树干。
这些树干在信长军发动从空壕上空跳跃而过的攻势时,无疑将成为极具杀伤性的武器!
空壕的另一端是村木砦的坚固城墙,这些城墙建得很高,信长迅速地判断出城墙背后很可能潜伏着敌兵。
纵然如此也不能退缩,必须勇往直前一举攻下此处!
——信长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这既是种自我勉励,同时也是与自己的约定。
“进攻!”信长举起菊文宗高喝,“让今川军见识见识我们的威力!”
受到信长鼓舞的将士们顿时豪情冲天地发出嘹亮的高吼,前锋队员随即将所有精力集中在腿部,疾速地朝着空壕跑了过去。
他们的本意当然是想疾跑到空壕前,再通过弹跳越过空壕,跃到对面的土地上,这样就能对村木砦的南侧发动猛烈攻击了。
然而可惜天不随人愿。
当这些勇猛的前锋队士兵开始了他们的第一轮弹跳时,临近城墙那端的坚绳处突然起了变化。
每根树干处都惊现了今川军的武士,他们倾注全力将绑得紧紧的树干,从城墙顶端那方朝着前锋队员这边推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很多年轻士兵发出惊叫。
被绑在坚绳上的树干疾速向士兵们撞了过来,他们就在越过空壕时被这些树干撞落,跌入空壕后又被竖在地面的利刃与尖刺扎死!
转瞬间,信长就损失了一批士兵。
他眼睁睁地看着今川军的防御得逞,又目睹士兵们是如何被树干撞落、继而跌入空壕。
在惋惜与不舍的同时,信长心头也随之燃起了熊熊怒火!
然而他不能为此退却。
因为但凡战争必定会带来伤亡,所以信长告诫自己:此时必须冷静下来、必须专注寻找以图发现这座木村砦南侧的破绽!
只要找到防守破绽,他亲自率领的军队就能攻进城砦内部、从而让今川军血债血偿!
“继续发动第二轮进攻!”他冷静不迫地再度举起菊文宗,“很多守砦树干都不足以弹回原位,我们就趁这些空隙一口气跳过空壕!”
“各位,是时候展现出你们男儿的峥峥铁骨和勇气,去为自己和家人建功立业了!”
“更要让这群骏河人看看我们尾张男儿的无畏气概!现在,开始第二轮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