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长迄今为止所渡过的二十年人生里,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影响并拦截到他做事的阻碍物。
遇到这种阻碍物,他的做法通常都是亲手把它们砸碎,这次亦然。
四名叛军骑兵以包围圈之势向信长同时发动进攻之际,他右脚猛地一顿,身体霎时腾跃而起,转瞬已经落到南面骑兵身后。
“?!”那名骑兵骇然回首,信长手中的打刀已闪电般挥了出去。
只一下,就切开了对方的喉咙。
南面骑兵连惨嚎都发不出来,喷涌的鲜血飞溅到信长的衣服上,犹如朵朵怒放的梅花。
信长迅猛夺过南面骑兵的打刀,视线掠向北面骑兵,手中的刀如同暗器般飞射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砍入对方的头颅。
北面骑兵惨叫着跌下马背,那匹受惊的骏马嘶吼着扬蹄就跑,刚巧撞到西面骑兵的座骑,让西面骑兵险些从马背撞落。
此时,战场上忽然响起了一阵略显悲怆的号角声。
信长知道,这是叛军在号令将士撤退所发出的信号,意味着山口教继决定撤军退回鸣海城了。
但置身战场的信长并没有为此分心,仍全神贯注地投入到这场以一敌四的严酷对决里。
带着猛兽般的战斗本能,信长迅速将斩杀目标锁定东面骑兵,单手抓着缰绳,控制着坐骑朝他冲了过去。
东面骑兵反应倒是非常镇定,比起他的三名同伴,他的应战能力绝对更胜一筹。
当信长策马朝他直冲而去时,他亦驱马向信长正面迎击。
信长最先抢占出手先机,抡起打刀就直接以一记刚毅凌锐的横劈砍向他的左肩。
东面骑兵观察到信长向左偏移,料定信长必然会将刀转向他的左侧。
于是他趁势将身体朝左方一倒,籍由单手抓住缰绳以保持平衡,漂亮地躲过了信长的一刀。
然后他飞快地弹起身体,转守为攻地持刀向信长的右手腕劈击而来。
东面骑兵的剑法如白蟒捕食,力图咬下信长的右手,从他的剑法技巧或力度来看,显然当属鸣海城内的一流剑客。
可惜他遇见的对手是信长。
当东面骑兵的打刀如白蟒张大锐牙直扑而来时,信长直接执刀回应了一记挑格。
他把东面骑兵攻来的刀向左边挑格开去的防护剑法,如同银龙张开锐爪拔开来自白蟒的袭击。
东面骑兵的剑法才刚被他以一记挑格卸了力度,他又在片刻间发起下一轮的强势反攻。
信长所用的执刀挑格再反攻的剑法,属于日本剑道里的“挑刀防守反攻术”,关键在于挑格敌人的刀与反攻动作不能存在间断,必须一气呵成。
他无疑成功地达到了这项要求。
信长在反攻里,用的是“抡舞”这一剑术。
他选择以一记直劈砍向东面骑兵面部,刀尖在空中正好划出一个半圆的轮廓,形如剑舞般飘逸凌厉。
东面骑兵只见眼前银光一闪,还没来得及举起打刀,面部就泛起一阵椎心刺骨的痛楚,接下来他就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四名叛军骑兵里,仅存的就只有西面骑兵了。
在他稳住身形后,便策马挥刀绕到信长身后,意图以偷袭的方式斩杀信长。
聆听到背后的马蹄声,察觉到瞬息涌来的浓厚杀气与恨意,信长却没有转身迎敌。
他甚至都没有回头,就这样将后背完全暴露在西面骑兵的攻击下。
这让面容狰狞的对方越发激动地将身体探向前方,恨不得将手中的刀立即就刺入信长后背。
在他举刀相刺时,信长忽然反手朝后方掷出了手里的打刀。
那柄打刀在空中划出了一条优美曲线,刚好落到西面骑兵的脖颈处。
他的头当即与脖子分离。
解决完四名叛军骑兵的信长,正准备飞身下马去拾掉落在地面的打刀,未曾想刚利落地率兵解决掉周遭叛兵的泷川,却率先捡起了他的打刀。
捡起信长掉落的打刀后,泷川先是甩掉刀上沾着的血渍与脂肪,再用自己的衣服将刀身擦干净,再双手恭敬地将打刀呈交给马背上的信长。
“泷川,没想到你不但战斗力爆棚,还很有眼力见嘛。”信长调笑道。
他接过泷川递过来的打刀后,随即身手灵敏地翻身下了马。
接下来,信长开始扫视着尸横遍野的四周,但见视线范围内,已再无一名敌兵身影了。
“主公,叛贼应是撤兵回鸣海城了。”泷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刚传来的号角声,应该就是山口教继向叛贼们发出的信号。”
“嗯,虽然打得很辛苦,不过还是把他们给打跑了。”信长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天气很糟糕,雨还在下,我们也撤回那古野城去吧。”
泷川正待回应,不远处忽地传来一声惊喜的轻唤“主公!”,打断了他和信长的这场交谈。
那是丹羽的声音。
在如断掉的珍珠般洒落的雨滴里,丹羽与河尻从北面跑了过来,奔在最前方的就是丹羽。
他神情雀跃,看到信长安然无恙更是不假掩饰地流露出惊喜之情,像是恨不得立刻就能奔到信长身边。
然而看到他的信长和泷川,却是另一种既吃惊又疼惜的反应。
与兴冲冲奔跑而来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丹羽身上纵然受雨水冲涮却依然保留着鲜明血渍的衣裤,还有他多处被砍得很深的刀伤。
“丹羽……”信长喃喃地说,忽地冲他大嚷了起来,“你是笨蛋吗?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一个劲地疯跑!还不快点给我停下来!”
信长一边嚷着,一边丢下打刀,拔腿就冲着丹羽迎了上去。
“没事,我不打紧。”
丹羽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对浑身多处伤口所发出的剧痛毫不在意。
他只想跑到信长面前,好好确认这位自己自幼追随的主君到底有没有受伤。
对信长的牵挂,盖过了他数道伤口那痛楚难耐的折磨,而信长对他表达的关切,又鼓励着他燃尽气力加快步伐。
这脚步一快,就超出了丹羽所能承受的极限。
他左脚一个趔趄,明明前方并不存在任何障碍物,他却像被什么给绊了一下,然后身体忽而失去平衡,重重地往地上跌去。
“丹羽!”
除了信长,另两名战友河尻与泷川亦一同惊呼出声。
信长急得一个大踏步便跳了起来。
可以的话,信长真想伸出臂膀,一下子把丹羽拉到身边啊!
这样丹羽就不用摔倒在满是泥泞的地面。
但无论信长再怎样拼命向前方伸出右手,始终还是没能抓住丹羽。
他眼睁睁地看着丹羽重重摔在地面,被溅起的泥泞泼了满满一身。
这一摔,丹羽非但没为在信长面前跌倒感到懊恼,反倒产生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在战斗里着实耗尽了浑身元气,如今织田军也算是击退了鸣海城这帮叛军,他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甫一放松,丹羽就晕了过去。
跑到他面前的信长想也没想,就蹲下来一把将他扶起、再紧紧搂进怀里,哪怕大雨倾盆、泥泞飞溅,信长也统统都不在乎了。
“辛苦了,丹羽。”信长和声说,“你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他低头直挺挺地看向丹羽晕睡间恬淡的脸,过了半晌,又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