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斐白听的是心惊肉跳,这疯批又暗示什么呢?金矿没找着,她看着心情是差到了极点,不知道谁又要倒霉了……
薛斐白说:“咱俩‘竹篮打水一场空’,我知道你很气……”
“谁说咱俩空跑一场了?‘竹篮打水’的,另有其人。”杜蘅眯了眯眼,暗芒一闪而过。
“那你说咱俩这趟收获着啥了?”
杜蘅没有说话,只指了指那些被抓的安南人,还有那些被放的隔着老远像烧火棍一样的鸟铳。
薛斐白逐渐睁大了眼睛,还没等开始说话,身后吴有东的声音传来:
“贤侄女真是好生聪明,鸟铳属于军器,还是威力甚大的火器,一般只有工部的军器局和内府管着制造与使用,地方上的卫所顶多做些边角料;
安南不过蕞尔小国,还是些土匪草莽,如何就能有我朝最为先进的鸟铳呢?不论是边镇自造火器,还是前朝出了什么罪人,此事都需好生查探一番……”
杜蘅笑笑,不置可否。
薛斐白一想也是,八皇子十皇子不会蠢到卖鸟铳的;他要是真这么做,那就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而且想到不久之前那些安南人看见吴有东一行还以为是援军到达时的模样,肯定还有大批安南人会卷土重来的。
薛斐白刚想继续问些什么,吴有东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贤侄,我随身带着换洗衣服,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妨穿为叔我的……”
薛斐白这下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是哪跟哪?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正好转身看见后面河水里自己的背面:只见一个身姿修长如松的少年郎,挽着袖子与裤腿,纵情山水,恣意洒脱;这般红唇黑眸的模样,谁人不叹一句翩翩少年郎!?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如玉少年郎,裤子后面沾上泥土,正好印出两个硕大的屁股蛋!!!
薛斐白只觉眼前一黑,想起自己在林子里滑倒摔的屁股蹲,想起杜蘅说要他的换衣服……
薛斐白此时真的欲哭无泪,他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大家对他都是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他老婆真是蔫儿坏!杜蘅,小爷跟你没完!!!
杜蘅先是笑了笑,拍了拍薛斐白,高兴的说:“新年快乐”,然后就不再理薛斐白“杀人般的目光”,她看见了掩埋族人尸身后便一言不发的金花,她来到她的身边,先是道了歉:“对不起金花,我还是骗了你……”
金花苦涩的摇摇头,“公子,这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我还能叫您公子吗?……”
“自然。”
金花启唇,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金花,带着剩下的族人们去春城吧!”倒是杜蘅先开口。
金花不说话。
“我知道热土难离,这片土地上埋葬着你的父母亲人,可你现在已经是族中人新的领袖,你也要为他们而做打算。”
“公子,你……真的认为我可以担好一族之长的重任吗?可我只是个女人,我们族中剩下的也只有女人和老弱病残了……”
杜蘅转过脸来看着背光而站的金花,她眯起眼迎着刺目的日光看着她模糊的轮廓,只觉她是另一个自己。她希望金花可以鼓起勇气,尝试林致君没有试过的另一种可能。
若是半年前自己没有选择和哥哥一同赴死,也带领着所剩不多的林家旧部谋划布局,想来有朝一日也会做到“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的吧!
“金花你知道吗?人的一生中最光辉的一天,不是大仇得报、手刃仇敌的一天,而是从悲叹与绝望中产生对人生的挑战、以勇敢迈向意志的那天。
春城并非桃源,你们举族搬迁肯定也会遇上各种问题;但是吴大人志在改制,想要一改云贵的穷困,他已经在春城先行,宣布女人也可以继承香火,不必非冠夫姓,和兄弟一样有完全的财产继承权。
春城对你们而言,实在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金花不言语,但是杜蘅知晓,她听进去了,并且在认真的思考。
杜蘅起身,看着滚滚的江水,“金花,在你思量出一个结果之前,我们还有一件大事要完成——”
***
吴有东望向一路奔流向南的南咪兰章河,东方的太阳洒下点点浮光。因为并非雨季水位下降,河岸边有些倒伏的柳子,俱都挂满厚重的泥沙。
河道时而险重,浪花撞上岩石被拍成斑斑碎银;水流有时轻缓,温柔如少女梳洗的河岸。
吴有东不是傻子,自是知道看似平缓的水面实则波涛汹涌,暗流无数,就和京中诡谲的形势一模一样。
京中权力斗争的触手在王土的各个角落上都可以寻到踪迹。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是、是、是……”
吴有东一展愁容:“是什么?”
马武憨笑着挠挠头:“嘿嘿大人,忘了……”
“少卖弄了,这河最终是通往南海的,什么‘大江东去’……”
马武撇撇嘴:“不是您叫咱们多读书的嘛……”
“读书明理,养浩然之气。可不是拿来卖弄的。”
“好好好,总归是您占理……大人,还在想总督大人的事?”
“是啊,如何能不想,咱们这次来剿匪,总督大人明面上是同意了,可他的弦外之音也太明显了,甚至是不愿拨一兵一卒;
一路上的知州知县,不指望他们通力协作,不给使绊子就不错了;
我顺着春城那条线查探至今,不继续开展下去实在是太可惜了……”
马武也动情的说道:“大人,您待我们恩重如山!百姓们都指望跟着您过安生日子,官场上的事我们这些大老粗不懂,我们只知道您指哪,我们打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