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崔智秀好像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的打算，而是坐了下来，看着李归。

李归有些紧张：“你突然这么严肃，让我有些不习惯。”

此时，一阵响雷透过窗户袭来，似要震碎李归的耳膜。

“嚯，真要下雨了，我去收个衣服。”李归起身要润。

“有娜不是收了吗？”崔智秀一瞥，李归只感觉被巨兽凝视。

“我去看看有没有漏的，毕竟有娜对我这不熟悉。”李归勉强坚持着。

“坐下。”崔智秀声音清冷，李归不敢再跑，只能乖乖坐到了沙发上，却隔着崔智秀仿佛有银河那般远。

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滴滴答答，劈里啪啦，稀里哗啦，冲刷着空气中的污秽与凝重，而隔着窗户的里头，空气却是弥漫着一股火药味，令李归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你让我坐下的，你为什么不说话呢？李归心想。

他其实很讨厌这种氛围，过往的几年，他都竭力避开这种情况，因为会回忆起不好的事情。

“爸爸妈妈想让你最近回去吃个饭。”崔智秀其实也不知道要讲些什么了，她不想再在李归面前纠结申有娜的话题——总感觉那样李归的心就会离自己越来越远，但却也没有勇气聊起她自己和李归的关系以及未来，只好扯出了这事当作幌子。

李归有些惊讶，他实在不懂崔智秀是怎么从申有娜的事情转进到这里来了，他实在想看看那颗小脑袋里的回路是怎么样的，总感觉和常人不一样。

“我最近比较忙，而且你不是就今天放假，晚上就回宿舍了，下次放假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等下次吧，下次一定！”李归搪塞道。

他其实不太想去崔智秀家了——实在是崔智秀的爸妈好像将自己当成女婿一样了，然而李归虽说不是没有这门心思，但他完全没有做好这方面的准备，可每次去都会提到这些事，要么单刀直入，要么旁敲侧击，所以他干脆就不去了。

他还很奇怪，每次崔智秀都在一旁看着热闹，她难道就一点都不害羞吗？

不是说爱情的表现是羞怯吗？所以他开始捉摸不透崔智秀与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他自己也不敢主动提起。

就这样，他不说，她不问，她不说，他也不问。

他和崔智秀的关系就像三千烦恼丝，剪不清，理还乱。

每当李归为这些问题头疼时，他总是羡慕那些在岁月的磨砺中变得越来越强的人们——他们渐渐地已经没有烦恼了。

“你每次都说下次一定，太敷衍了，从我做练习生开始，你和我总共就一起回去了一次，其它每次你都是借口有事。”崔智秀有些生气，只觉得李归好像并不在意她和她爸妈的感受。

“那不是每次你都是临时跟我说你放假，我又刚好有事，总不能让我二十四小时待命就等着你放假了咱一起回去吧。

“大小姐，叔叔常说，做人做事要讲道理，要遵循人之常情。你应该好好听听你爸的教导，我怎么觉得我比你听得还多。”其实很多次，李归确实是“没事找事”，但他此刻却是脸不红心不跳，打死不认，还要反咬一口。

气势不能输，面对每次冲突，李归都坚持这样认为。

“那如果我今天不来，你是不是也不会给我打电话，说你其实今天有空了。”崔智秀突然问道。

李归：……其实有些话心里清楚就好，问出来不是让人尴尬吗，这让他怎么回答。

但现在的崔智秀显然不太正常，李归想了想，既然她挑明了，那自己索性跟她讲得明白一些，不然以后就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机会说清楚。

“Jisu，我希望你明白，我也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生活，当你放假的时候，我可能并没有太高的兴致陪你一起玩，我在这一天可能觉得很累，只想自己好好睡觉。

“我也不想去破坏你的假期，你难得有一天放假，当然要玩得开心，我不想将我的负面情绪传导给你。但我同样不想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去陪着你，因为那样我自己很累。

“大夏有这样一句话：相逢好似初相识，到老终无怨恨心。这就是我设想的最理想的我们之间的关系。”

李归本来还想继续说下去，但见崔智秀眼中隐隐有泪光，终于还是心软住嘴——再说下去，就不是好似初相识，而是“好似”了。

“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每天都在做不同的事情，担心不一样的问题，过不一样的生活，见不一样的人，久而久之，我们之间甚至见面都没有一句话可以聊到一起去，明明当初不是这样的，我甚至开始后悔去当练习生，去出道。”崔智秀啜泣道。

“可是唱歌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你在加拿大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你想唱歌。”

“但我没想到这么忙阿。”崔智秀更难受了。

好家伙，这是跑我这儿抱怨JYP对她们疯狂的压榨了，JYP在行程安排上确实是不做人的，极致地要榨干每个人的价值，绝对不能有半分喘息的机会，好像每个人都是机器——包括JYP自己。

正所谓，一年忙一回，一回一整年。

不过换个角度想一想，若是没有这每年多次回归吸引而来的高关注度，她们怕是早就被前辈和后辈的洪流摧毁得渣都不剩，成了这个圈子里的路人甲，那时候这些还没修炼出处变不惊的心性的女孩子，只怕会比现在这样更难受。

但这让李归想通了，或许就是最近的行程太满，积累起来的压力和劳累终于绷断了崔智秀心里的那根弦，才让她今天如此失态。

“不然我向你们公司买断你们的运营权，让你们一年只回归一次？”李归虽然现在自诩经济独立，但真到关键时刻的话，还是有底气说这话的——大不了摧眉折腰一回，为了青梅竹马的幸福，没什么大不了。

崔智秀惊慌道：“那不行，那我明天就退团。”

果然……

大家还是很诚实的，虽然嘴上抱怨，但脑子和身体都知道该怎么选。

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或许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崔智秀是这样，李归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