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时，冬翎已经走了。

取而代之，身旁站着一个穿着学生制服，右眼戴着单只镜片的长发青年，他背着双手，默默地注视着辉夜姬的遗体。

“夏明威同学，”青年说，“你有没有想过，既然神话载体的真实身份，是和我们一样的平凡的人类，那他们在得知自己被赋予‘神话序列’这一诅咒时，该有多么的绝望，就好像是……被整个世界都遗弃了。”

顿了顿，他接着说：

“没人会理解，不是么？因为我们单方面地将他们视为怪物，贴上标签，逼迫他们对着世界展露獠牙，理所当然地发出嘶吼，却没人没了解那面目狰狞的嘶吼下藏着的绝望，没人听过它们发自肺腑的呐喊。”

“是挺掺的……”夏明威低声说，“没办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差不多这种感觉。”他无法想象清竹凛的遗体被挂在这上面的样子，那或许会是八个被斩下的蛇头，狰狞得让他认不出来她原本的模样。

“看来你能够理解，”青年挑挑眉，“真稀奇，我原本以为没有哪个序列者，会去试着将自己代入神话载体的立场，从而想象他们的心理。”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毕竟当恐惧盖过了理智，同理心就不复存在。”

“我是觉得挺惨，”夏明威补充了一句：“但神话载体是我们的敌人，同情敌人就是在扼杀自己的退路。”

“你真谨慎，我可不是来套话的。”

“所以你是谁？”夏明威转头看他。青年的面相阴柔，却有着一对鹰钩鼻，眼眸呈着幽邃的墨绿色。

“帕夏·霍根。”报完自己的名号，帕夏接着说：“学园已经审批完你的休假申请，由我来代替他们告诉你结果。”

帕夏，学园组织“怪咖后庭”的领导人物？夏明威重新审视了这个人，他记得帕夏的序列是“哲学家”，一条高贵的家族遗传序列。

他算是理解为什么别人会说帕夏·霍根是一个怪胎了，帕夏之前的那番言论放到其他人耳中那将是炸裂级的。

共情神话载体？

在序列者眼中这就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无一例外。

“审批结果是什么？”夏明威问。

“首先，”帕夏说，“如果你看过论坛，那你应该知道……这个时间点，那边的环境并不安全。”

“是因为……”夏明威顿了顿，“有一个‘神话秘境’出现在了环京，对么？”

“是的。”帕夏说，“每一个神话秘境都是受到神话载体的力量影响，从而出现的扭曲空间。既然这个神话秘境出现在了环京，那么说明它的主人要么就身处于环京当中，要么在近几日经过了环京。”

他扶了下右眼的单面镜片，接着说：

“而且那个神话秘境很诡异，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并不像普通的神话秘境那样稳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说。”夏明威说。

“我说过神话秘境是受神话载体的力量影响扭曲出来的场所。”帕夏幽幽地说，“而既然那个神话秘境不够稳定，那就说明它的‘主人’现在也处于一种‘动荡’的状态，二者如出一辙。”

“你的意思是……”

“火焰巨人·苏尔特尔，那具摧毁了雪鹿镇的神话载体，目前已经濒临失控了。”帕夏说，“执行局派了一支顶尖部队前往环京，用意是找到苏尔特尔，并在它暴走之前将它击毙。安伦斯说是要去调查神话秘境，但事实上那个秘境已经被解决了，他只是替执行局的部队作掩护的，毕竟欺诈师序列非常稀有，如今学园里的高阶欺诈师仅有他一人。”

夏明威沉默了片刻，几乎一字一顿地说：

“我要回环京。”

“不出所料，”帕夏点点头，“那你接下来跟着安伦斯一起前往环京吧。”他顿了顿，“这也是校长的意思，他猜到你在听到火焰巨人的情报后，定然会不顾一切地返回环京的。”

“那正好，”夏明威冷冷地说，“省了我不少麻烦，本来我还在想如果学园不肯批准，那我就自己找方法硬着头皮回去。”

“呵……”帕夏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安伦斯在学园入口等你，清晨六点的航班，你们需要赶一下时间。”

“我了解了。”夏明威说完，已经转身向博物馆的出口走去。

“夏明威同学，别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帕夏抬起墨绿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辉夜姬的残体。

夏明威顿了顿脚步，但没搭理他，继续往前走，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良久后，帕夏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们也不该忘记仇恨。”

走出图书馆后，夏明威从宿舍提走行李箱，来到学园的入口。正如帕夏所说，安伦斯正靠着一面墙壁等他。

“久等了。”夏明威打了声招呼。

“走吧，”安伦斯合上书本，缓缓回眸，对上他的视线：“去见见你的老朋友，火焰巨人苏尔特尔。”

此时此刻，东京时间中午12点，世界的另一角。

“神子，该起床了，有要事需要你处理。”沙哑的声音传入耳朵。

夏明威的分身抬起眼皮，从宽大的床铺上醒来，阳光被堆砌的书本遮蔽，所以房间的环境依旧朦胧黯淡。

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教主正站在房间的入口处，用那双浑浊得快要腐烂成仁的双眸注视着他。

“不好意思，睡晚了……”夏明威揉了揉天明穴，缓缓地问：“教主，今天教会有什么安排么？”

“有。”教主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必须在今日召开往生会，这是那些大人的意思，不能再拖了。”

夏明威怔了一下：“召开往生会……在这种时候？”他下意识地寻找清竹凛的身影，但她没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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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