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不罪之恩。”
“朕听从王傅之前的建议,在朝堂之上行的是不偏不倚的王道,如今已经取得了半数九卿的支持,朕想问王傅,接下来能在做什么?”刘贺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那陛下想做什么,是想要在朝堂上夺大将军的权了吗?”王式反问道。
刘贺微微叹气,目光看向了宣室殿外,在他看来,现在恐怕还不到夺权的时候。
“朕虽然已经在长安坐稳了皇位,大将军也对朕很是信任,但是霍党势大,想要连根拔起,不是旦夕之间的事情,朕不担心霍光作乱,但是却担心他手下的党羽作乱,杀掉霍光不难,门外那些昌邑郎就能做到,难的是拔出霍党的全部根基。”
“尤其是霍氏在汉军中的势力,朕前脚袭杀霍光,他们恐怕后脚就会杀入未央宫。”
有霍光在,还能约束他们,没有了霍光,谁能约束他们呢?
在原来的历史轨迹上,霍光到死也没有谋反之心,最终选择谋反的可是自己的那个大舅哥霍禹。
“大将军十几年如一日,把这治理朝政治理得井井有条,朕即使接过来,也未必能够将这一切理顺,掌握不好,恐怕还会灾祸四起。”
“更何况,大将军虽然跋扈,但是于大汉有功而无过,朕突然袭杀,恐怕不得人心。”
也许不只是不得人心了,更会招致灾祸。
“陛下分析得及是,考虑如此周全,那想必已经有了方略。”王式笑着问道。
“朕要在霍光的羽翼之下,缓缓图之,一点点将霍氏的朝堂换成朕的朝堂,用大将军的锅,煮朕的饭。”
“李代桃僵?”王式问道。
“正是。”
大汉帝国是一个庞大的帝国,所辖的人口有数千万之多,长安下的一道政令,到了郡国到底会变成一个什么模样,谁都不知道。
刘贺虽然贵为天子,但是对大汉远没有到了如指掌的地步。
突然把整个帝国拿过来,刘贺没有信心完全治理好。
北方的匈奴乌桓怎么处理,关东的豪强如何打压,黄河泛滥怎样整修,五铢钱一年该铸多少……
这些事情只有霍光能够完全掌握。
他用的肯定是老法子,但是至少不会出乱子。
有霍光挡在前面,刘贺就可以躲在后面,慢慢地给大汉帝国打好基础。
跑得太快,走得太急,搞不好是会扯到自己的蛋。
就像那个尚未出生的位面之子王莽,不就是因为行了过于大胆的改革,最后落下了一个“壮志未酬”的局面吗?
有霍光把握住大方向,对刘贺来说,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只要霍光没有阻碍到自己的改革步伐,那么就可以让他继续辅政。
一些辛苦人、得罪人的事情,全都可以让霍光代为处理。
“昨日,大将军已经与朕谈过了,愿意给朕分理一些朝政,朕打算先将分到手上的政事做好,与仲父共行一道。”
“边累积经验,边树立威信,待仲父自行还政,又或者等霍党行不轨之事,到那时……”
到那时,就可以振臂一呼了。
王式注意到,天子不知不觉又将对霍光的称呼改为了仲父。
“陛下当真要这么做?不怕霍光突然就行不轨之事?”王式笑着问道。
“朕当然怕,但是朕更怕大汉因为朕的异想天开而分崩离析,更怕百姓因为朕的胡作非为而受困受难。”刘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王式听完肃然起敬,天子能有这番气魄,已经远胜孝武皇帝了。
“那陛下只管去做就好了。”
“朕从仲父的手上将三件事情拿了过来。一是兴办太学和郡国学,二是调关东豪强填充平陵,三是兴办工坊,推行朕在昌邑国琢磨出来的工农盐铁之秘法。”
“朕想让王傅来操持着第一件事情,王傅可愿意助朕一臂之力?”
王式是大儒,辈分又高,让他来操持此事,最合适不够,想必那些儒生也不敢作乱。
“陛下就不怕老夫将大汉的儒生,都教成腐儒了吗?”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只要王傅能按照朕的方略来做,教出来的儒生定然不是腐儒,而是经世致用的真儒。”
王式一时哑然,陛下这番话有些托大,王式本想劝导一番,但是他摸了摸怀中那卷竹简,也就释然了。
天子对儒经的理解,超过了他们这些寻常之人,那这番话也就不显得那么孟浪了。
“陛下真的信任老夫?”
“当然信任,绝无谎言。”
“那老夫这副骸骨就埋在那太学之中了!”王式豪迈地笑道。
“如此甚好!”刘贺拍案击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