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训斥”太后,霍光也是大汉第一人了——霍光不知道做了多少个像这样的“大汉第一”了。
上官太后没有反驳,但是在不停地眨着眼睛,随着霍光的话越说越重,堂堂的太后眼圈居然有一些红了。
霍光缓缓地说着,似乎没有看到上官太后的低落,又或者即使看到了,也无动于衷。
抛开所剩不多的那一点点外公对外孙的亲情不谈,霍光只是把上官太后当成制衡当今天子的一把利剑。
而如今,天子对自己颇为信赖,那上官太后的作用也就小了很多。
甚至,霍光还要提防着上官太后——提防她因为年幼无知,而做出危害朝堂的事情。
所以,今日才要敲打一下她。
直到上官太后的眼泪都从眼角流到腮边之后,霍光才将声音放缓了一些。
“县官初至未央宫,不晓得这长安的艰险,但是太后自幼就生活在这长安城,自当是知道朝堂之事的凶险的……”
霍光说似乎有所指,而上官太后又怎么可能听不出起中的威胁之意。
无非是在用“上官家叛乱”之事来提醒上官太后,朝堂险恶。
但是,上官太后听到此处,原本有些惊恐的心,反而就平静了下来。
她若无旁人地抬起了手,擦掉了腮边的泪痕,更是拼命把眼圈里还未滴出来的泪水憋了回去。
“与我有关的人,都被你霍光杀尽杀绝了,你还能用什么来威胁我?”
上官太后的心越来越坚定,对霍光再也没有一丝的恐惧。
霍光没有注意到这点,当他看到上官太后抹泪的那一刻,心中才终于感到心满意足了。
“幸好,此事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日后,如果县官再有什么冲动之举,太后务必要在第一时间告诉老夫。”
“我知晓了。”
霍光这才点了点头,这件事情算是过去了。
“还有一事,老夫要与太后商量。”
“朝堂之事,大将军定夺即可。”
“给孝武皇帝上庙号之事,已经是弦上之箭,不得不发了,等县官下了上庙号的诏书,还需要太后也同下一道诏书,表示对县官诏书的认可。”
皇帝与太后同时下诏,威力翻倍,可以对那些想要闹事的儒生施加最大的压力。
“嗯,我明白了。”上官太后觉得有些可笑,对自己外公更多了一份鄙夷,明明同时掌控着皇帝与太后,但是却还有假惺惺地来请旨。
如果霍光敢自立称帝,那么上官太后恐怕还会高看自己的外公一眼。
以辅政之名,架空皇权,不是虚伪怯懦,又是什么呢?
正事已经谈完了,上官太后没有给霍光多留几息的时间,立刻就用身体不适为由,把霍光打发走了。
上官太后没有回到长信殿后面的前殿,而是呆呆地坐着榻上,心中的郁结更胜了。
前几日,天气甚好,连带着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连续几天的暴雨,让她的心情不免有一些低落。
看着殿外的雨幕,上官太后有些乏了,就想要回殿。
这时,一个谒者走了进来,说道:“禀告太后,县官身边的禹郎官来了。”
“哦?”上官太后的眼睛亮了一下,心情有所好转,“他来作甚?”
“禹郎官说了,奉县官之命,给太后送来可以打发时间的玩意儿。”谒者似乎也很疑惑。
“玩意儿?”
“正是。”
这勾起了上官太后的好奇心,她毕竟是一個十几岁的少女,听到玩意儿,仍然有些兴奋。
“那就让他上殿来吧。”
“诺!”
片刻之后,穿着蓑衣的禹无忧出来到了大殿里,他的腋下还夹着一个木盒子,想必这就是玩意儿了吧。
“下官禹无忧给太后请安。”
“禹郎中免礼。”
“县官让下臣向太后请安。”
“嗯,我也知道了,皇帝有心了。”上官太后点了点头,与刚才面对霍光那冷漠的样子,略有不同。
“县官怕太后苦闷,特意让下官来给太后送一种博戏的玩意儿,此物与叶子戏相似,但却更为有趣,可四人同耍,名为麻将,是县官以前在昌邑国时造出来的……”
禹无忧也不等上官太后多问,立刻就把盒子打开了,里面是一整副用上好的黄杨木雕成的麻将,一颗颗四四方方排列得整整齐齐,犹如珠宝一般……与上官太后平日常耍的叶子戏截然不同。
处于深宫之中,太后比皇帝更加寂寞,各种博戏是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所以看到麻将之后,上官太后立刻就被吸引住了,竟然忘却了刚才与霍光之间发生的不快。
人有时候很复杂,有时候也很简单,能有愉悦的事情,就总会忘记不快的事情。
“此物……”禹无忧就开始讲解起了规则。
“禹郎中,如此说来,也不能领会,叫几个内官婢女来,让他们一边陪我耍,你再一边讲解,如此可好?”
“这、这县官让下官早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