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贺的这声音很软弱,和刚才训斥杨敞时既然不同,但是谁都不得不给天子一个面子,几人终究还是坐回了自己的榻上。
刘贺表演的机会又来了。
“广陵王乃朕的皇叔,还是孝昭皇帝的兄长,更是孝武皇帝的儿子。虽然有行巫蛊之术的嫌疑,但毕竟那毕竟也是朕的骨肉至亲,朕实在不忍苛责。”
“孝武皇帝子嗣单薄,仅剩广陵王胥此一子在世,还请仲父网开一面,请廷尉网开一面,请宗正网开一面。”
刘贺说罢,站起来朝四面行礼,惊得几人连忙站起来回礼。
刘德有一些惊讶,黑着的面色此时是和缓了很多,他未曾想到,这天子如此仁德,竟然会站出来为广陵王说话。
广陵王是什么性子的人,刘德怎会不知,所以他从未对广陵王胥行巫蛊之术感到怀疑,他只是觉得霍光过于跋扈,竟然绕过宗正直接对宗亲动手。
如此一来,宗亲岂不是人人自危了?
天子恰到好处地出现,正好解除了这个尴尬。
“况且,刚才仲父也说了,广陵王是在朕登基之前行的巫蛊之事,朕即位之后宣布了要大赦天下,皇叔的罪责自然也应该一道免去。”
刘贺说得恳切,也勾起了霍光内心深处对孝武皇帝的追忆。罢了罢了,敲打众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确实没有必要对孝武皇帝这唯一活着的儿子穷追猛打了。
“天子仁慈,既然如此,就按陛下所说的处置吧,少府立刻派人前往广陵查问广陵王胥,如果无事则罢,有事则免其罪,但是仍要令其在王宫中反省悔过,不可离宫,以儆效尤!”
霍光再一次越俎代庖,廷尉当即应答,而刘德纵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应承了下来。
……
看着双方,刘贺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全湿透了。
他原本因为这小朝议只是走过一个过场,但是此刻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这朝局如战局,平淡之中竟然藏着那么多刀光剑影。
刘贺有些紧张,今日他做了三件事情。
一是封赏将士,得到了军方的一点认可;二是训斥了丞相,立了一点威信;三是宽恕了广陵王,留下了仁义之名,博得了刘德的尊重。
这皇帝又当得稳当了一些。
这许多的事情,刘贺都没有提前准备过,只能随机发挥。
幸好,今天几次插手还不错。
刘贺也终于想明白了,在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朝堂就是他的战场。
正当刘贺已经这战场要复归冷清的时候,刚刚被自己嘲弄了一番的杨敞,竟然又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陛下,老臣还有一事要奏。”
“哦,丞相仍然觉得朕是目光短浅的肉食者吗?”刘贺笑着说道,看着颇为天真。
杨敞如今已经六十了,身体一直都有气促的毛病。刘贺记得很清楚,在原来的历史上,这杨敞恐怕是要命不久矣。
几个月的时间,看起来很短,但是刘贺还是觉得太长了一些。
既然对方送上门来了,那么就是要吓一吓他,看看能不能早点把他送去昭陵,追随孝昭皇帝去。
朝堂上少一个三公,就要拔擢一个三公,刘贺就有了操作的机会。
朝堂上的这些人,是时候要动一动了。
果然,刘贺这几句“玩笑话”刚一说完,原本已经恢复平静的杨敞,脸上又泛起了一种不正常的红色,呼吸也变得急促了很多,接着又连连猛咳了起来。
刘贺有些期待地看着他,很希望他立刻倒下去。
可这杨敞没有如天子的愿,咳了一阵之后,就又稳稳地站住了。
刘贺不免有一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