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凌风苦笑道:“这我倒是知道的,你做的出来,所以我曾对你说过,我欣赏你的敢爱敢恨、敢作敢为!”
“但我不蠢,更不是懦夫!”,卓凌风抬起头来,怔怔望着天空流云,说道:“只是彩云易散,我在这世上,也活不长了!”
赵敏本还怒气未消,面色潮红,听了这话,瞬间面无人色,几步奔进,抓住他的胳膊,细心查看,很是急切道:“你怎么了?”又道:“是不是前几天中了玄冥神掌,强行动手引起的?”
“不是!”卓凌风摆手道:“我将要离世,跟玄冥神掌没有关系!”
他深知赵敏知道的越多,烦恼更多,就让其以为自己活不久了,也挺好。
赵敏面如死灰,眼见卓凌风神完气足,看不出半点不久人世的样子,但觉死定了,显然伤的很重。
卓凌风见她抿着嘴唇、俏脸发白,手都微微发抖,焦急中透出一丝疑惑。这幅担心的样子,又添愧疚,语重心长道:“傻丫头,你记住,以皮相看人,是根本靠不住的。
总之一句话,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你这一腔真心放在我身上,只有错付,带给你的只有无休止的痛苦!而我也是凡夫俗子一个,受不起的你的这份真心实意。”
“受不起个屁!”赵敏怒哼一声:“你武功这么高,怎么可能说死就死!
张三丰活了一百多岁都不死,你最起码也能长命百岁!”
卓凌风说笑道:“我这么年轻,武功这么高,岂能没有代价?
只是我觉得我能撑到打退蒙古,暂时还死不了!”
“你……”赵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仿佛明白什么,凄然一笑,放开他的手,轻声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敢直视我?”
卓凌风默然点头,赵敏眼中泪光闪动,她再次打量于他。
果然比起绿柳庄,卓凌风纤瘦了不少,可是瘦弱之中越见挺拔,仿佛风中劲草,柔韧不屈,生意勃发,以至于赵敏不觉其瘦,只见其强,不觉其憔悴,只见其精神。
卓凌风见她神情凄苦,心头微微一软,几乎想要接受这份情,可一想到日后没个结果,禽兽当一次就够了,心肠又刚硬起来,低声说道:“赵姑娘,蒙古退出中原之日,或许就是我离世之时,你又是蒙古郡主,我卓凌风有多不要脸,敢奢求你的垂青?
我这辈子遇上两个好女子,一个是我妻子,一个是你。我已经对不起她了,我不能再对不起你了。
我不想随着自己本事越来越大,却让自己活的越来越没有人样,就仿佛一条有食就扑的狗,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赵敏忍不住叫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死?我不许你死?”
卓凌风脸上阵红阵白,甚是狼狈,咳嗽一声,说道:“生老病死,勉强不得!”
“我偏要勉强!反正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赵敏面皮涨红发紫。
卓凌风更为感动,沉默半晌,但又心想:“这会这样想,倒也不足为奇,且待你见了张无忌再瞧吧!”
长叹一声道:“好,勉强,以后我说不定能不死,大劫还未到,我再努努力!”
“那是肯定的!”赵敏大喜:“你肯定不会死!就是要死,也得一百岁才行!”
她也自小习武,只以为卓凌风修习神功到了一个关口,没有把握才这样说。
卓凌风笑道:“好,不死,就是死也得活到一百岁!我们这就进武当?”
赵敏迟疑一下,点头说:“好!”
他拉起赵敏,足不点地般向着武当派而去。
不多时,就进了观中。
一群道人迎了过来,为首的道人是俞岱岩的大弟子灵虚道人,看着赵敏一脸惊疑,拂尘一甩,揖首问道:“卓帮主,这……?”
“没事!”卓凌风漫不经意地看了赵敏一眼:“我待会就去向俞三侠禀告详情!”
“如此甚好!”让了开来。
卓凌风带着赵敏去了自己昨夜所居云房。
一路上的武当弟子见到赵敏,齐齐发愣。
有的人昨夜没见到赵敏面容,不认得,但这是道观,进来一个女子,多少有些吸引目光。但见到身边的卓凌风,自也无人询问,赵敏落落大方,就像是来视察武当的。
观中曲径通幽,两人走了一程,到了卓凌风群居之地的院落。
恰在此时,灭绝师太走了出来,
饶是她修为高深,一见这情形,也是有些发愣,一瞬间刺人心魄的目光瞧向卓凌风,嘴上却是喝道:“好你个妖女,倚天剑下已经饶过你一次,你可真是胆大包天!”
赵敏冷笑一声,淡淡说道:“那是你饶的吗?况且我胆子一向很大,你此刻方知吗?”
灭绝师太一听,长眉立竖,冷笑道:“不知死活!”话音未落,一晃身冲向赵敏,
赵敏就见一道灰影袭来,出手之快,匪夷所思,不及动念,就觉一股劲风直扑胸口。
赵敏本就万难避开灭绝师太这迅疾绝伦的一掌,更何况她压根就没想反抗,她知道身边的人绝不是木头。
果然,斜刺里青影一闪,卓凌风挡在了赵敏身前。
“砰”的一声响,灭绝师太一掌击在卓凌风胸口,好似钟磬相撞一般,
卓凌风浑身一震,只觉一股绵劲如毒蛇钻来,几乎冲乱了气血,他真气一转,逼出绵劲。
灭绝师太也已退回原处,颤巍巍的有如一株古树,又诡怪又雄伟地挺立在庭院中。
赵敏从卓凌风肩后露出脸来,笑道:“怎么样?打不到我吧?”
卓凌风听的毛骨悚然,心下暗暗叫苦:“卓凌风啊卓凌风,你做什么不好,偏招了这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狐狸精,这下可有的苦头吃了。”
灭绝师太自然是怒从心头起,长眉一挑,未等开口,就听掌棒龙头大声喝彩道:“好功夫。”
他声若洪钟,一打岔,也让灭绝师太息了火。
原来丐帮四老听到灭绝师太的声音,都各自从云房中走了出来,
灭绝师太出手,快得不可思议,来去如龙,卓凌风以胸口接了灭绝一掌,更是神功非凡,自然值得喝彩。
当然,最主要的就是赵敏唯恐天下不乱,他们得快遮过这一茬。
灭绝师太目如冷电,在卓凌风面上一转,又在赵敏身上一掠,冷冷道:“你这是何苦?”
卓凌风肃容一揖道:“师太,此女现在打不得?”
灭绝师太幽幽一叹道:“我岂能不知轻重,真的打死她!”
“我就是吓吓她,你纵然要护,挡开便罢,何必以身体接掌!”
赵敏急忙上前一步,眼见卓凌风脸色泛红,急道:“你没事吧?”
卓凌风朝她一摆手,说道:“此女终究得罪过师太,若不让您发出这一掌,终究不好!
她还得在这里呆几天,请师太见谅!”
他一觉灭绝师太掌风,就觉对方未用全力,便知这是要给赵敏一个教训,
但这一掌打不死赵敏,也够她受了。
倘若出手挡架,灭绝师太性格古怪,一旦记恨上,哪天偷偷收拾赵敏一顿,自己也没有办法,只好用胸口接了一掌,让她出一口恶气。
而灭绝师太眼见卓凌风用胸口接掌,一掌击中也就乘机收力,退了回去。
赵敏一听卓凌风是用身体替自己挡了一掌,他的用意,心一转念就明白了。
但想到他马上快死了,又挨了灭绝一掌,心中顿时一拗,当即红了眼眶,用拳头直砸卓凌风,哽咽道:“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傻?
你就一直为别人想,你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想想!”
卓凌风好不尴尬,红着脸道:“灭绝师太一代高人,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没用几分力,你别让人看了笑话!”
赵敏惊魂甫定,哪管这些,叫道:“随便他们看!”
这情形饶是几人见闻广博,历事丰瞻,也直觉这场面诡异绝伦,人人想笑,却又觉笑不出来。
只有灭绝师太心中一凛,暗自思忖:“这二人莫不是前生结下的冤孽,不然何以如此?”想着便拂袖离去。
掌棒龙头直接挠了挠头道:“这莫不是老婆打老公。”
掌钵龙头喝道:“胡说什么!”
卓凌风拱手道:“诸位,我要试试黑玉断续膏,就先失陪了。”
又对远处一个小道童说道:“小道长,麻烦在我旁边给这位姑娘安排一间云房,待会我去找俞三侠!”
“是!”
小道长喜形于色,飞也似的去了。
他是侍候俞岱岩的清风童子,就是想请教卓凌风“黑玉断续膏”的事,而今自然急于禀报了。
卓凌风笑了一笑,对赵敏道:“你先跟我来!”
赵敏哦了一声,跟了上去。
丐帮四老对视一眼,有人不由陷入了深深的忧愁。
掌棒龙头却是鼓起两眼,高声叫道:“纵然帮主喜欢这蒙古妖女,私德有亏,那又算什么大事了?那些古往今来的大人物,又有哪一个是干干净净的?你看那唐宗宋祖他们……”
这话一出,还未走远的卓凌风险些栽倒,暗骂这个老家伙这是口无遮拦,赵敏则是一脸喜意。
“放屁!”掌钵龙头截口道:“驱逐鞑虏的大业还未完成,帮主和蒙古鞑子纠缠不清,这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我们?”
“好了,八字还没一撇,在这里嚼什么舌头,帮主自有主张!”
执法长老一脸严肃道。
“都散了吧!晚些时候还有正事要办呢。”
传功长老一锤定音。
几人各自散了。
……
卓凌风到了屋里从怀中取出金盒就要打开,赵敏又一步抢来,嗔道:“等我回屋了,你一个人再看。
卓凌风见她古里古怪的,一直要自己一个人看,心中起疑,凝视着她,眉头一皱,缓缓道:“赵姑娘,这盒里该不会真是什么暗器吧?”
赵敏瞬间一肚子委屈齐涌心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直接一头扑在床上,浑身乱颤。
卓凌风话一出口,便懊悔不迭。
赵敏这般聪明美貌的女孩,那是被人凤凰般捧着,她还亲自跟到了这里,怎么都不应该存有害己之心。见她转眼哭成泪人,急忙拱手作揖道:“赵女侠,卓凌风小人之心,口不择言,切莫怪罪!”
赵敏听他叫自己女侠,这还是平生头一次,猛然回过头来,扑哧一笑道:“你也有怕的时候,方才你凶巴巴的样子哪去了?
这会儿倒是献起殷勤来了,若不是看你怪可怜的,马上要死了,你看我睬不睬你!”
她满面泪珠晶莹,一双妙目却笑意大盛,
卓凌风真是哭笑不得,旋即叹道:“你行事往往出人意表,刁钻乖僻,说哭便哭,说笑即笑的本事,着实令我头痛不已。
你给了我盒子,却又不让我看!
我生怕一不小心,又栽你手里。”
赵敏心下一沉,眼里涌出怒气,大声说道:“你说你不蠢,我看你就是天字第一号大笨蛋!”
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心中迟疑下面这句话是否该说,终于忍不住哽咽道:“我让人带话回去,说我被……你抓了,我是……一个姑娘家,你当我们蒙古人不受汉人礼教陶冶,就不知道何谓……自轻自贱吗?”说完这句话,已泪下如雨。
“我……”
卓凌风听她直接吐露心事,泪如雨下,直如五雷轰顶,脚酸腿软,脑中空茫茫一片,张口结舌。
赵敏忽然嘶声道:“你若实在觉得我嘴里没实话,我剜心出来给你瞧,行不行?”气息咻咻,两手在胸前交扭不已。
这些话灌进卓凌风耳朵里,直如穿心一般,万料不到她对自己情深若斯,自己倘再相疑,岂不辜负她这片深情,成为薄悻寡情之人?
再也情难自禁,忙上前几步,伸手将她两手扳开,又将手掌缓缓贴在她的脸上,但觉雪白光润,神为之飞,意为之驰,替她轻轻拭去眼泪。
只见美人如玉,娇靥被泪水打湿,便如一朵白色昙花,摇曳绽放,美不胜收,苦笑道:“我素知你要爱便爱,要恨便恨,可我们相识不久,我除了武功不错,人长的不丑,再无多大的好,所以我实在想不明白,我究竟有什么地方,能值得你弃尊荣如敝屣。
正因如此,我明知你对我有意,也故作不知。而我自己也有不得不面对的大劫,在这世上活不了多久,生怕有负于你这番浓情厚谊!
但似你这般女子,如此待我,却要让我真心实意说上一句:我希望你嫁给别人,的确千难万难!“
赵敏话一出口,便好生后悔,只感两颊火烫,娇羞不胜,思忖道:“女孩儿家口没遮拦,这种言语如何可以自己说出口来,岂不是叫他轻贱于我?今后可是没法做人了。”
忽听他如此深情款款道出真心话,不禁又惊又喜,又羞又爱,心下说不出的甜蜜,自觉昨晚为他在人前引为笑柄,下山一宿难眠,今早就登山受罪,更是弃女儿家矜持于不顾,一切都不枉了。
一时间俏脸涨红,低声说道:“你不知道你有多好!这世上男儿万千,绝对没有一个人能够及的上你半分!”
卓凌风听了赵敏这句话,不由的心跳加剧,体内气机鼓荡,笑道:“这我倒是想知道,我究竟好在哪里?”
“想知道?”赵敏盯着卓凌风,伸手去按住了他的大手,嘴唇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偏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