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冷禅心里给莫大记了一笔,皮笑肉不笑的微微一笑,说道:“南岳衡山派与卓凌风有仇无疑!
左某听闻前些时日,泰山派天门道兄被卓凌风麾下的桃谷六仙在大厅广众之下大肆折辱!”
天门道人脸本来就红,听了这话脸更是红的仿佛猪肝一般,站起身来,声若洪钟的说道:“左盟主这话错了!贫道虽在桃谷六仙手里吃了亏!”
又目视卓凌风,叹了一声道:“这六人武功非凡,贫道遭受生平未有之大险,若非他相救,别说无脸见人,就是性命也难得保全,这份恩怨自该一笔勾销!”
卓凌风瞥了天门一眼,暗自赞许:“这道士恩怨分明,的确是个人物!”
玉矶子又站了起来,朗声说道:“天门师侄这话就不对了。
你身为泰山派掌门,邪徒辱你一人,这就事关我泰山派四代四百余众的颜面,岂能因你一人私心,就能一笔勾销的?”
天门道人满脸通红,大声道:“师叔,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师侄自从执掌泰山门户以来,哪件事不是为了本派的声誉基业着想?
卓凌风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无从报答也就罢了,莫非还要恩将仇报?我又有甚么私心了?”
玉玑子嘿嘿一笑,说道:“我五岳剑派近年来好生兴旺,魔教包藏祸心,便千方百计的想从中破坏,种种无所不用其极。
或投其所好,或诱以美色。
卓凌风出身名门,武功高深,却也未得幸免,一个好好的侠客就此沉沦,做了魔教女婿。
他与桃谷六仙一者施威,一者施恩,你身为一派掌门,这等鬼蜮伎俩竟然也能迷惑于你,到了现在还毫不醒悟?
你难道忘了,你师父是怎么死的?
你非但不孝,更是冥顽不灵,有何颜面执掌泰山门户,我那苦命的师兄,在天有灵,也必不容你!”
众人均知天门道人的师尊死在魔教一位女长老手下,玉矶子这番指责,倒也不能说全无道理。
天门道人怒气更盛,大声道:“我这掌门人,做不做有甚么干系?
只是泰山一派,说甚么也不能让人说成恩将仇报!”
玉玑子道:“你嘴上说得漂亮,心中却就是为了放不下掌门人的名位。”
天门道人怒道:“你真道我是如此私心?”一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一柄黑黝黝的铁铸短剑,大声道:“从此刻起,我这掌门人是不做了。你要做,你去做去!”
众人见这柄短剑貌不惊人,但五岳剑派中年纪较长的,都知是泰山派创派祖师东灵道人的遗物,近三百年来代代相传,已成为泰山派掌门人的信物。
玉玑子冷笑道:“你倒舍得?”
天门道人怒道:“为什么舍不得?”
玉玑子道:“既是如此,那就给我!”右手疾探,已抓住了天门道人的手中铁剑。
天门道人全没料到他竟会真的取剑,一怔之下,铁剑已被玉玑子夺了过去。他不及细想,刷的一声,抽出了腰间长剑。
玉玑子飞身退开,两条青影晃处,两名老道仗剑齐上,拦在天门道人面前,齐声喝道:“天门,你以下犯上,忘了本门的戒条么?”
天门道人看这二人时,却是玉磬子、玉音子两个师叔,他气得全身发抖,叫道:“二位师叔,你们亲眼瞧见了,玉玑……玉玑师叔刚才干甚么来!”
玉音子道:“我们确是亲眼瞧见了。你已把本派掌门人之位,传给了玉玑师兄,你还知道退位让贤的道理,那还不算无可救药!”
玉磬子道:“玉玑师兄既是你师叔,眼下又是本派掌门人,你仗剑行凶,对他无礼,这是欺师灭祖、犯上作乱的大罪。”
天门道人眼见两个师叔无理偏袒,反而指责自己的不是,怒不可遏,大声道:“我只是一时的气话,本派掌门人之位,岂能如此草草……草草传授,就算要让人,他……他……他妈的,我也决不能传给玉玑。”
天门道人性子暴躁,受不起激,三言两语,便堕入了彀中。
此时敌方声势大盛,他又乏应变之才,急怒之余,竟忍不住口出秽语。
玉音子喝道:“你说这种话,配不配当掌门人?”
猛听得一人低沉着嗓子,嘿嘿两下冷笑。
这两声冷笑虽低,场上数千之人却是人人皆闻,众人一瞧,正是卓凌风。
卓凌风现在看明白了,左冷禅又是问衡山、又是扯泰山,摆明了是做两手准备。
他心里实则也怕输给自己,故而他要提前做准备,若真输了赌约,好挟权乱信!
卓凌风冷笑道:“好一个为老不尊,以下犯上,可真让人大开眼界!”
玉矶子大叫道:“卓凌风,这是我泰山派内务,甘你何事!”
卓凌风昂然道:“天下人管天下事!”
说着大踏步走入泰山人丛,以空手入白刃之法,双手随意钩拿拍打,只听“叮叮当当”响声不绝,霎时间,所过之处,长剑落了一地。
泰山一众弟子何时见过如此手段,惊骇之下,向后跃开。
玉矶子手举铁剑,大叫:“泰山弟子听令……”
卓凌风人影一晃,趋之若电,足不点地般冲进了玉矶子等人的圈子,伸掌向玉矶子面门拍到。
玉矶子只觉一股大力横空而来,势如惊涛,他也是当世一流高手,顺手抽出手中铁剑刺出,直如怒蛇昂首。
他一剑刺向掌风,发出哧哧之声,卓凌风当即变招,右手穿过银光剑影,勾住玉矶子手腕,运劲一带,对方手臂发热,力不从心,手中铁剑已被卓凌风夺下。
但就在这时,玉音子长剑刺卓凌风背心,他头也不回,左手反掌扫出,掌风凝若实质,未等相交。
又是一股劲风突起,一道剑光闪电射向他的腰肋,出手之人正是玉磬子。
卓凌风身子滴溜溜一转,叮地一声,铁剑一拨玉磬子剑身,玉音子与玉磬子都觉剑身一沉,不由得长剑歪斜,准头尽失。
玉矶子也是高手,被夺了掌门铁剑,急怒之下不及拔剑,一掌拍向卓凌风心口。
卓凌风左手一掌击出,“砰”的一声,两掌相接,玉矶子胸中气血翻腾,脚下踉跄,不由向后退出三步。
后方两名泰山弟子不知好歹,抢上扶他,指尖刚刚碰到玉矶子脊背,一股雄强大力透体而来,被震的向后摔出,又砸倒几人。
饶是如此,卓凌风掌力余劲不衰,直激得玉矶子五内翻腾,“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
卓凌风并不追击他,左掌对准玉音子,铁剑指向玉磬子,快如电闪,两人都还没从上招失利反应过来,胸口就是一麻,被封住了穴道,呆立当地。
卓凌风收回铁剑,轻轻扔给天门道人。
他这几招说来繁复,但如风似电,快捷无论,只不过眨眼间事,饶是场上群英各负绝艺,也无不大惊失色。
直到见识了这等手段,他们这时也才理解了,为何左冷禅那么大的名头,被骂作没卵子的太监,只是一个十招之约,也不敢轻易下场,实在是卓凌风的武功强的离谱,仿若天人!
天门道人得了机会,一举手中铁剑,高叫:“泰山弟子听令,收剑退下!”
玉矶子等人身侧的几名弟子本来各挺长剑,要对卓凌风出手,听了这话当即一怔。
卓凌风抓住玉音子、玉磬子两人前心,冷冷道:“泰山乃是五岳之首,几个利欲熏心的老蠢货,也想执掌泰山门户,结果人家却是作壁上观,等着看尔等唱大戏!”
众人均知他的言下之意,说的就是左冷禅。
左冷禅嘱咐玉矶子等三人夺位,本就没安好心。
若玉矶子除了天门,泰山派就是自己麾下。
若卓凌风看不过帮场子,一怒之下杀掉三人,反而是好事,魔教帽子更好戴,还怕卓凌风不身处众矢之的?
故而他压根没想着出手。
当然,两人距离太远,他出手也是白搭!
卓凌风大骂泰山三玉,玉音子与玉磬子被封了穴道,说不出话来,直气的脸红脖子粗。玉矶子却缓过一口气来,戟指喝道:“姓卓的,士可杀不可辱!”
卓凌风尚未开口,天门道人却怒道:“呸,凭你也配!玉矶子,你胆敢挟众以下犯上,本派门规必不容你!”
说着一晃身,长剑破空而出,玉矶子身受内伤,却也连忙拔剑迎敌。
两人刷刷互刺几剑,“铛”的一声,二剑相击,玉矶子拿捏不住,脱手撤剑。
天门道人手法快极,长剑哧的一声,已点在了他胸口“膽中穴”,左手已拿住他手腕,高叫道:“泰山弟子听令,此事与你们无干,大家抛下兵刃,坐地归顺,那便概不追究,否则门规绝不宽赦。”
一名中年道人大声说道:“本派掌门向来是俺们师父,明明是几位师叔祖捣鬼,众位师兄弟快收起兵刃坐下!”
他法名建除,是天门道人二弟子。
玉矶子、玉音子、玉磬子座下一众门人眼见三位头领被制,你看我,我看你,却不知如何是好。
就见卓凌风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双目自左至右在泰山弟子脸上横扫一遍,然后又自右至左地横扫过来。
此时日未中天,高峰绝巅,远景旷夷,原本十分写意,但此时气氛却是沉重如铅。
卓凌风始终笑容不改,但他越是如此,泰山弟子越觉喘不过气来,触到他的目光,心中都是一寒,便都将手中兵刃收起,坐倒在地。
他们也不傻,卓凌风给天门道人撑腰,三位首领被擒,旁人都因这是泰山派家事,作壁上观,他们又能如何?
还不如风吹哪边,自己倒哪边好了,反正天门本来就是自家掌门人,面子上也过得去。
卓凌风的眼光终于停在天门道人身上,说道:“天门道长,今日之事算是卓某连累你了,越俎代庖,得罪莫怪。”
“哪里!”
天门道人恨恨道:“今日若非尊驾,我泰山基业险些倾覆。”
他心中恨急,旁人夺位不说,竟然没有一人帮助自己,什么狗屁的五岳联盟!
竟都不如一个自甘下流之人。
卓凌风见他这样,心想:“原轨迹中你被人折辱自尽,都没人帮你。”
笑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哪!”
天门低头一想,恍然记起,说道:“是了,你在衡山城就曾提醒我说,灯下黑,要小心从事,以免祸起萧墙。”
说着一拍脑门,道:“我却没当回事,也合该此报!”
目光又一扫左冷禅道:“敢问左盟主,这三位众目睽睽之下,犯上作乱的忤逆之徒,依照我五岳剑派的门规,贫道当作何处置为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