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凌风知晓桃谷六仙在这污秽难言,是非难辨的江湖上,虽谈不上好人,但心性质朴,也算不上坏人。
可也正因如此,几人也不知敬畏生命,不出手则已,出手必伤人性命,虽说留着他们有用,也要给六人长个教训。
桃根仙强忍疼痛,大叫道:“大侠,我是说着玩的,您的武功天下无双。”
桃干仙忽地插口道:“天下无对。”
桃枝仙接道:“天下无敌。”
桃叶仙高叫道:“举世无敌。”
桃花仙扯着嗓子:“冠绝天下!”
桃实仙一时想不出什么词,只好梗着脖子道:“他们说的统统都是我想好的,只是被他们抢了先。”
其他五人大怒,齐齐啐了一口唾沫,但又疼痛难忍,又惨叫了起来。
卓凌风扬眉道:“别说这些不相干的,我就问你们,以后听不听我话?”
六人一听这话,便如黑夜里看到一线曙光,连忙说道:“桃谷六仙说话,从来都一口唾沫一个钉,踏踏实实,童叟无欺,我们愿意听您老……小人家的话。”
这六人这话显是说惯了,竟然异口同声。
卓凌风笑道:“素闻桃谷六仙浅薄幼稚,不明世务。但今天看来,倒也算是知情识趣之人,这很好。
你们以后若敢胡作非为,让江湖上的好汉耻笑于我,我可还有三百六十种点穴手法,等着你们呢!”
六仙没口子的答应,齐声道:“你说这话,那是再好也没有了,咱们决不能让人家再说桃谷六仙浅薄幼稚,不明世务。”
看来“浅薄幼稚,不明世务”这八字评语,桃谷六仙早就听过许多次了,心下深以为耻,这话正打中了他们心坎。
卓凌风曲指连弹,哧哧几声响,六人登觉穴道被解,身上痛感当即消失。
六人跳将起来,喜形于色,卓凌风心想:“被人收拾不记仇的,普天下也再无第二家了。”
任盈盈忍笑不语,实不知这六头呆鹅,怎地练成这一身高强武功,真是咄咄怪事。
她深知这六人,一招之下能拉起天门,也就意味着能够抓住任何一流高手,细思极恐。
因为卓凌风以及她爹这等一等一的高手,想要一招制住天门,也是做不到的。
关于任盈盈所想,卓凌风也想过,可他更在意的是,能将这六人培养成高手之人,才是真正的高人,不过这都是個迷了!
桃根仙又道:“可您小人家是谁啊?”
“对啊!”
“对啊!”
“大哥说的有理……”
“我们得听谁的话啊!”
卓凌风听几人七嘴八舌,不觉焦躁起来,厉声道:“以后再抢着说话,我就割了你们的舌头。”
六人登时骇然,齐齐闭嘴,生怕他真割自己舌头,心想:“我最怕割舌头的,你不割也罢。”
任盈盈与蓝凤凰两人对视一眼,双双飘然下楼。
蓝凤凰笑道:“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终南一风,我身边可是日月神教任大小姐。
我是五仙教教主,你们是桃谷六仙。大家都是仙,是自家人啊。”
六人两眼同时一翻,脖子一梗,齐声叫道:“这话不对。”
任盈盈琼鼻一皱,冷哼了一声,缓缓言道:“看来你们几个苦头是没吃够啊?”
她犹如黄莺百啭的呖呖莺声,却充满了骇人心魂的恐怖语气,娇美的脸上竟也现出一丝煞气。
桃谷六仙也是识货之人,心下齐齐一凛。桃根仙道:“卓凌风武功比我们高,我们听他的话,他又当着天下人护着任大小姐你,自然是爱你胜过自己性命,那我们自然都是一伙的了。
可我们是真仙,这姓蓝的却是假仙,自然不是一伙的了!”
任盈盈听了这话,看向卓凌风,笑容粲然如花,跟适才有如天渊之别,只见她贝齿闪光,笑着说道:“这六头呆鹅说话还挺让人欣喜。”
卓凌风却知这六人遇上武功比自己强的,一向乖觉,若震不住他们,那就能上天入地了。
蓝凤凰格格一笑道:“看来你们看不起我五仙教啊?”
她本就不是好惹的,又是一教之主,这六个家伙言下之意,竟敢小看自己。
桃干仙扬声道:“那倒没有,不过就算你也是真仙。我们是六仙,可比你多了一仙。”
蓝凤凰笑道:“要比你们多一仙,那也容易。”
桃叶仙道:“怎么能多上一仙?你的教改称七仙教么?”
蓝凤凰道:“我们只有五仙,没有七仙。可是叫你们桃谷六仙变成四仙,不就比你们多了一仙么?”
桃花仙怒道:“叫桃谷六仙变成四仙,你要杀死我们二人?”
蓝凤凰笑道:“杀也可以,不杀也可以。你们既然听我卓大哥的话,那就不杀好了,不过你们不能吹牛皮,说比我五仙教还多一仙。”
桃谷六仙刚才就说卓凌风吹牛,结果吃了大亏,听了这话,齐齐怒目,桃干仙叫道:“我们偏要吹牛皮,你又怎样?”
一瞬之间,桃根、桃干、桃叶、桃花四人已同时抓住了她手足,刚要提起,突然四人齐声惊呼,松手不迭。
每人都摊开手掌,呆呆地瞧着掌中之物,脸上神情恐怖异常。
店内所见之人不由得全身发毛,背上登时出了一阵冷汗。
就连卓凌风也是眼神一凝,但见桃根仙、桃干仙二人掌中各有一条绿色大蜈蚣,桃叶仙、桃花仙二人掌中各有一条花纹斑斓的大蜘蛛。
四条毒虫身上都生满长毛,令人一见便欲作呕。这四条毒虫只微微抖动,并未咬啮桃谷四仙,倘若已经咬了,事已如此,倒也不再令人生惧,正因将咬未咬,却制得桃谷四仙不敢稍动。
蓝凤凰随手一拂,四只毒虫都给她收了去,霎时不见,也不知给她藏在身上何处。
卓凌风暗暗佩服,蓝凤凰虽然以毒闻名,可这手法很快,武功也是不弱。
桃谷六仙被蓝凤凰吓得魂飞魄散,均想:“这下又给卓凌风丢人了,他是不是要给莪用三百六十第二招了。”
桃根仙偷偷瞅了卓凌风一眼,讷讷道:“可是刚才那牛鼻子大说您小人家跟任大小姐的坏话,我们……您是不是看我们不顺眼?”
六兄弟虽好辩成性,却也不是全无脑筋,深知那些话不妥,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卓凌风与任盈盈在一起,就知道会有人传闲话,他本就心胸宽广,不是太过在意,再加上事有误会,天门道人还是个直肠子,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卓凌风对这种人出奇的宽容,绝对不至于要其性命。只是这话也无需多说,盈盈自是明白,遂笑道:“我可不是瞧你们不顺眼,其实六位桃兄五官齐全,眉清目秀,堪称英俊。”
桃谷六仙闻此赞语,直感荣于华冕,六张橘皮般的老脸上笑逐颜开,皱纹俱都堆到了一处。自己摸摸脸上,五官确也一件不少,排列有序。
至于眉清目秀,那是理所应当之事,心中雀跃,直欲舞之蹈之,连声道:“多谢公子谬赞,可这‘英俊’二字就有些不敢当了,在公子面前,谁人敢称英俊二字?”
这话直接让任盈盈与蓝凤凰笑得花枝乱颤,蓝凤凰更是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酒楼中的一些人也是忍俊不禁,但笑又不敢笑。生怕这六个活宝发怒,只噎了个脸红脖子粗,他们这幅怪相,却让桃谷六仙觉得自己在人前露足了脸。
若不为卓凌风做点什么,实在有负大名鼎鼎的“卓公子”厚爱,却又不敢自作主张,唯恐再触霉头,遂齐齐垂手道:“卓公子,我兄弟愿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您尽管吩咐。”
卓凌风见他们主动讨要差使,正和心意,说道:“我要去嵩山,路途遥远,你们六个一路上要保护好盈盈!”
说到这,又怕六人不明白盈盈是谁,接着道:“也就是任大小姐,若有厉害的歹人,御敌之事就交给我来,可你们就得寸步不离的保护好她,绝不能让人伤害到她半分,明白了吗?”
桃谷六仙一拍胸脯,齐声道:“你就放心吧,保证保护好任大小姐!”
任盈盈自是欣喜非常。
卓凌风招呼小二,在雅间备了一桌子饭,待与盈盈用过饭后,天色已黑,当晚便宿了一宿。蓝凤凰却率领众弟子提前走了。
次日卓凌风、盈盈、桃谷六仙改行水道,雇了艘大船,向北进发。
卓凌风身边有盈盈,不愿途中再生事端,尽量避开江湖人物,而这一路上也没有江湖人物寻将过来,引发争斗。
卓凌风有美人相陪,观花玩水,指点盈盈武功,殊是畅快,盈盈也时不时用桃谷六仙来打趣,更是谐趣横生,笑声不停。
这一日来到鄱阳湖畔,舟泊九江口,船家说米粮尽了,需要采买,只好等待。
桃谷六仙也憋闷坏了,就要去玩,卓凌风觉得一路上也没发生什么事,便将六人放了,让他们去玩,明早回来就行。六仙自是高兴的去了。
时已入夜,卓凌风正在指点盈盈武学精义,忽听得岸上脚步声响,由远而近。
卓凌风从船窗缝中向外望去,见两个人影迅速奔来,其中一人突然右手一举,两人都在数丈外站定,低声轻语。
卓凌风内力深厚,耳目灵敏,只听一人道:“就是这艘船,卓大侠稍早雇船后,蓝教主的属下已在船篷上做了记号,不会弄错的。”
另一人道:“好,咱们就去回报诸师伯。师哥,咱们‘百药门’与‘五毒教’几时跟卓凌风结上了梁子啊?为什么要这般大张旗鼓地截拦他?”
只听得先一人说道:“不是截拦,诸师伯与蓝教主是受人之托。”
说话间二人已然越走越远了。
卓凌风看向盈盈,笑道:“蓝教主提前走了,是不是去召集你的属下了?”
盈盈有些心虚,迟然半晌,说道:“你这次上嵩山很危险,我要带着他们给你助威!你若不高兴,我这就传令,让他们散了。”说着猛地起身。
卓凌风伸手一拽,任盈盈一头栽到了他的怀里,不依道:“你坏!你坏!净占我的便宜!”
任盈盈这种女子一撒娇,杀伤力本就很大,卓凌风心下本就畅快,她娇嫩的手肘又硌到了其肋骨,他与爱人打闹,自不会运功抵抗,一时间奇痒难熬,禁不住大笑起来。
任盈盈又开始故意挠他痒痒,两人这一打闹,船舱中充满了两个年青人的欢笑声,二人情感无形中已到了毫无隔阂的地步了。
卓凌风被盈盈逗弄的实在招架不住了,只好将她的两只手紧紧抓住,搂在怀里,轻声道:“盈盈,你的心我都懂。
可我前去嵩山虽说凶险甚多,但他们想要害我,也绝非易事!”
任盈盈一听,面露愠色道:“你不让我去,是不是觉得我羊入虎口,会拖累你?”
卓凌风摇头道:“你若真的将你这些左道手下带上嵩山,又何谈拖累?
只是江湖上说我与你恋奸情热,自甘下流,或是说我忘恩负义,轻薄无行,其实这事严格来说,也不能说错,所以我能忍住。
可你若去了,他们再攻击你,弄不好就忍不住了,必然会是一场大战,双方必然死伤惨重,这与我的初衷却是大相径庭!
绝非我所欲也!”
盈盈却吹气如兰地在他耳边说道:“为了要你不受一点伤害,有些事也就顾不得了,我哪里管得了别人!”
卓凌风闻听此言,如受雷殛,忙道:“盈盈,你不能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