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凌风这才回神,又坐回了椅子,缓缓道:“我全真教昔日八万弟子,三千道观,乃是武道之尊,玄门之宗。
辉煌之处,举世无二!
纵然今时今日的少林、武当亦有所不及。
虽说时至今日,人丁稀少,也正合了周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之说。
再说近百年来,江湖上本就为了正魔虚名,死了多少豪杰之士,他们死的本就没什么价值,我若再想恢复全真盛况,这腥风血雨就真正停不下来了!”
众人听了这话,心生感慨者有之,内心生悦者也有之。
卓凌风解下腰间葫芦,喝了口酒,接着道:“张帮主一帮副帮主,一言一行皆得慎重。我则不然。
当今天下所谓正魔之分,本就是一些大势力的掌舵之人,为了在武林中掌握话语权,而搞出来的幌子。
武林中近几十年来仇杀不绝,为什么?
虽有魔教之因,但在场诸位,包括我,都是难辞其咎!
盖因门派还是个人,想要崛起,就要先有名声。
这名声怎么来?
归根结底就是要打要杀!
今天你杀了他,他的门人朋友,亲戚三大姑二大姨,可不得出来报仇吗!
这一旦杀下去,仇恨岂能有穷尽?
我这次与嵩山派之恩怨就是例子,哪天你们听到莪横尸街头,亦或是嵩山门人死在我手,都是常情!”
说着目光掠向五岳中人,接着道:“尤其五岳剑派真正的声名鹊起,就是这最近几十年。仔细想想,在场诸位,有多少人和魔教的仇怨,其实都是从上代延续下来,并非自己与魔教发生了什么大冲突。”。
群雄不由点了点头,这确是实情。
天门道人之所以对魔教如此仇恨,就因自家师父死在了魔教一位女长老手中。
卓凌风又道:“我说这些并非要为魔教辩护开脱,这里面有些人的确可恶之极,不得不杀。可所有人是否真的全都那么该死?
而我们正道中人是否有比魔教更为毒辣的人呢?
刘正风之事,就不提了。
我若说,无我插手,那福威镖局从总局到分局都会被杀的鸡犬不留,财物也会被洗劫一空,众位会不会认为我在危言耸听?”
张金鳌微微冷笑道:“会不会将福威镖局杀绝,老叫花不敢说。
可我丐帮收到消息,福威镖局各地分局都被青城派挑了,财物的确被洗劫一空,可谓是挖地三尺。
那江西的南昌分局也被人一把火烧了,听说连累邻居的房子也被烧了几十间。
至于长沙分局的金字招牌给人家倒转着悬挂,旗杆上更是挂着女人烂裤,在迎风招展。
只此一事,福威镖局的名字在江湖上可整个毁啦。
就这两件事,青城派侠义道的名头就有些名不副实了。
若无卓少侠出手相助,我想福威镖局总局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啊!”
说着叹了口气。
群雄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好家伙,这不比土匪还土匪吗?”
这种缺德带冒烟的事,就是绿林中人都不屑为,竟能出自青城派之手?
有人欲要不信,可这话却是张金鳌嘴里出来的。
众人深知,丐帮别的不消说,但在江湖消息这一块,自己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少林也不行!
数十万丐帮弟子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定逸师太白眉一竖,一拍桌子,怒道:“这余矮子枉为川西武林领袖,真是丢尽了我正道的脸。”
岳不群却道:“门下弟子多了,难免良莠不齐,这或许也非余观主之本意。”
天门道人哼道:“你是君子,看待所有人也都是君子了。这纵然并非余沧海本意,但他往日也是失了管教!”
岳不群笑笑不语。
定逸师太道:“还是岳师兄好,弟子稀少,有心调教,出来都是给我五岳剑派涨脸的。”
卓凌风笑着道:“不错,令狐少侠在衡阳力战田伯光一事,江湖同道已经广为流传了,大涨武林正道的志气。
岳先生以后还得多担待才是,不要应了‘东风吹破少年梦,从此再无赤子心’这句话才好!”
岳灵珊身子一颤,冲口而出:“你说这话何意?。”
卓凌风却不答她,只道:“可这武林正道,一个遇上魔教之人,拔剑就杀的准则,让这江湖不知起了多少无谓杀戮,害了多少性命!
今日武当派是没人来,否则我想问问,昔日张三丰祖师曾有一言:说这正邪两字,原本难分。
正派弟子倘若心术不正,心怀不善,便是邪恶奸徒;邪派中人只要一心向善,便是正人君子。
嘿嘿,当今武当派中人,是否还能记着他老人家这句祖训,那大家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众人心想:“武当祖师爷说没说过这话,我们不知道,但今日之后,你卓凌风说过这话,武当派定会周知。
你若是在胡言乱语,故意假托,那群道士非得找你理论一番不可了。”
卓凌风目的就是要传出这话去,他这气运值现在才百分之五十,为了剩下的百分之五十,看来得找武当派做过一场才好。
他们若不忿自己这句大实话,主动来找自己,如此还不亏心!
卓凌风心念电转,又道:“再说一句,魔教整体若都是天地不容,正道武林是以少林、武当为尊,他们为何看着五岳剑派和魔教多次火拼,都作壁上观呢?
要知道他们任何一派的实力,比五岳派加起来都强的多。
少林寺“方”字辈的高僧,拉出来二三十人,我想一点问题都没有。
左冷禅一心想要五岳并派,固然是出于自己野心,但有没有这个邻居实力太过强大,让自己夜不能寐的原因呢?
而且这天下还是当今朝廷之天下,他们为何也不发兵剿灭黑木崖?
最重要一点,我们嘴里的魔教,却从来不称自己是魔教,而是日月神教!”
随着他的话音,无论是五岳派还是群雄都陷入了沉思。
他们觉得卓凌风这话为他们打开了一个新世界,植入了一个新概念。
世上有人这样想过吗?
肯定有!
世上聪明剔透之人何其多也,但敢将这话宣之于众前,那就绝无仅有了!
卓凌风自然知晓这番话传出去,自己会是怎样的境遇。
但他就是要说,既想要获取气运值,还想做点大实事。
今日得先借这一千多人,为江湖种下一颗种子。若有朝一日,时机成熟,能将这正魔两道的明显界限给消除了。
这是大好事,大功德!
师父必然也会无比欣喜!
这比自己重立全真教更能让他涨脸!
当然,这事与重立全真教,哪个更难,卓凌风觉得后者更难。
昔日全真教能建立起那么大的规模,是有王重阳立住牌子,座下“全真七子”分处各地,全力弘道。那也经过了几十年发展。
自己一没得力人手帮忙,二没时间,想要重立全真太难了。
而且他觉得消除正魔之界限,更是造福武林的盛举。
盖因他知道,那些顶着正道光环的恶人为恶,其实危害比魔教更甚!
因为一旦戴上有色眼镜,人们只会盯住魔教的恶,正道的恶人就选择性的看不见了。
虽有人是顾忌其势力,那这势力可以剪除,也不算太难。
可另有一部分人,就是藏的深,为恶不容易被人发觉。他们戴着正道帽子,或许能逍遥数十年直到死,都不为之所知。
卓凌风忽地抬头看向门外,朗声道:“阁下伏于屋顶久矣,听了这多,还不准备出来吗?”
“卓大侠这番真知灼见,真叫人佩服万分!”
随着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房屋檐头掠下一个黑衣人影。
他身形轻折,行动如风,几步就进了大厅。众人见其面容枯槁,是个老者。
刘正风惊道:“曲大哥……你……”
群雄听他叫出“曲大哥”三字,知这黑衣人便是魔教长老曲洋,尽皆心头一惊。
曲洋对刘正风苦笑道:“愚兄早已伏在屋顶,只是料想贤弟不愿为我之故,与五岳剑派的故人伤了和气。
又想到愚兄曾为贤弟立下重誓,决不伤害侠义道中人士,是以迟迟不发。
怎料嵩山派为五岳盟主,手段如此卑鄙,若非卓大侠出手,险些害了你一家性命!”
说着又向卓凌风跪倒在地,正色说道:“我与刘贤弟结交,只因音律,绝非不利于五岳剑派与侠义道。若非卓大侠明理通透,神功盖世,我与刘贤弟相见无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