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带了宜嫔离去,那桀骜的女子纵是被责罚,脊背仍是挺直,烈烈红裙走在锦绣春色中,背影无端地凭添了萧索之态,皇帝斥责了宜嫔,和缓的心情亦低落至了极处,“富尔祜伦殁了……纯亲王,只有这一个儿子,却也没有留住,纯亲王一脉彻底绝嗣。”
灵璧这才明白皇帝今日为何如此暴怒,这郭络罗明尚也是倒霉,撞到了皇帝的枪口之上,“世子两岁早殇,乃是天灾,非人力可强,但奴才听说和硕格格已经已有身孕,一旦明尚被斩首,格格难免动了胎气,恐怕……”
皇帝看向她,眼底带着哀伤,“朕都知道,但明尚不得不死,朕去岁十二月才申斥了文武百官,要廉洁从政,可才三个月,就被自己亲自赐婚的额驸打了耳光,如果朕此时饶恕了明尚,是全了安亲王岳乐的颜面、护了和硕格格一家,那朕以后该如何约束众人?众人又将如何看待朕这个皇帝?”
江山、情谊向来难以两全,不负天下不负卿太难了,皇帝叹息道:“朕何尝不想遂了宜嫔的心意?可饶恕了这样一个禄蠹,将来便会有无数禄蠹涌现,我大清入关数十年,根基未稳,朕只能如此抉择。”
灵璧将皇帝的手轻轻掰开,掌心已有了五个半圆形的伤痕,隐隐见血,从方才起便一直握着,难怪会伤得如此,她摘下丝帕,擦拭着那伤痕,“那,皇上为何不与宜嫔明说?您向她说清缘由,宜嫔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自然也能体味皇帝心中之苦。”
隔着薄薄的丝帕,皇帝握住她的手,“这天下,朕不求人人理解朕,朕心里的苦,也只想和朕认定之人诉说。”
掌心贴着的是皇帝略显灼热的体温,灵璧垂眸,“车遥遥,马憧憧,君游东山东复东。既然皇上这样说,那奴才也只有如此回应。”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暂晦,星常明,留待明月复,三五共盈盈。
皇帝午后便回了乾清宫,前线战事已到了决战关头,雪片般的折子从四海八方飞入乾清宫,千头万绪,国事家事件件不省心,敬事房的人端了牌子进来,也只能原封不动地拿回去,如是已至七月。
图海将军奉皇帝之命还朝,他已是耄耋之人,见了皇帝,屈膝跪下,“奴才辜负皇上圣恩,罪该万死啊!”
皇帝快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扶起这老将,“王辅臣之死,怨不得将军,你不必太过介怀。”
图海汗颜,“皇上命奴才押解王辅臣入京,王辅臣担忧皇上延罪家人,半途之中以贴加官之刑自我了断,奴才……没有将人看守好,自然大罪。”
皇帝叹道:“王辅臣一生糊涂,朕任命他为平凉提督,甚至将先帝所赠之物赏赐给他,是何等信任,可他却辜负了朕,死也是应当。但既然他死了,其子王吉贞诱导其父叛归吴三桂,革去其职务,其余家人不必株连,流放了吧。”
图海拱手,“皇上圣德,奴才拜服。”
皇帝拍拍他的肩膀,携了这老臣的手,“朕知道爱卿今日回来,特意设宴款待,顺便也听听前线战场究竟如何,走吧。”
宴罢,图海回府,皇帝看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叹道:“图海这一生鞠躬尽瘁,他如今年事已高,不必再往前线去了,让他留在京城,好好养病,着太医院为图海细细医治。”
梁九功应是,皇帝折身回了乾清宫,“传召李光地、明珠,商议台湾事务。”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