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夕站在一处山崖的山壁下头仰头望着高耸的悬崖。
她身穿一件黑色风衣帽兜扣在头上遮住了发色和额头。额上一根细细的金属线延伸向后似一条抹额又不太对。若掀开她帽兜才会发现那后面连着一张魔鬼面容的金属面具。
“其实,这山也不算太高……”
老太太的眼袋很重,上眼皮却还没有很垂下来眼睛显得大。眼角纹路不多,抬头纹和法令纹却深刻得仿佛拿刀划上去。让人一眼便知,这位老人的一生恐怕脾气不太好常常发怒,很少大笑。
这就是旁人眼里如今的杨夕。
一个绝谈不上慈眉善目的老妪。
方少谦站在杨夕的身后雪白的法袍下摆扎在腰带里长马尾打了几折簪在头顶。手脸靴子都蹭了不少的灰。
叹道:“山是不高昆仑仙灵随便拉出来一个小峰头都高过它了。但挡不住多啊……”
他们如今站在一处半山谷地里前后侧都是山一侧是山坡一侧是断崖。而放眼望去,左右两侧如这般的山崖连绵起伏,看不到边际。
若能把这视角拉高则会看见这条山脉过去了是下一条山脉,下一条山脉后还有山脉,尽是山。
光秃秃的,石头构成的山。
唯山脉与山脉之间,偶尔能有一线狭长的绿线,但这绿线极细,需要把视角贴得近近的才能看见,具体有多么细呢?大约就是杨夕站的位置,已经是绿地的边缘,方少谦站的位置,是绿地的另外一条边缘。
而方少谦一伸手,差不多就能抱住杨夕。
当然,杨夕伸手是抱不到方少谦的。
杨夕从来没有下过地,对庄稼的播种收成不熟悉。
她从来没想过,这么一点点绿地,竟然就是这里的“田”。南疆十六州的庄稼地。
忽然山顶上一个人影从悬崖上跳出来,从空中直直地往下坠,一边坠一边轻轻在空中踩了几步,落地的时候一蹲。落在了杨夕的面前,两株植物幼苗的中间。
非常精准。
“怎么忽然到这事儿来了?不是说病得不轻么。”游陆抬起头来,晒黑了不少,皮肤粗糙得有点不像个修士。只神态还能看出,原来那个战部医修的影子,干干净净,不善言辞,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
杨夕看了看游陆的装扮。
昆仑法袍是没有了,普通的法袍也是没有的,脚上一双草鞋,身上一套短打补丁摞着补丁,看起来倒比在昆仑的时候更穷些。
“游师兄的衣服……”
游陆愣了一下,随后道:“哦,这边修行不买丹药不行,灵气太稀薄。偏偏丹药又比内陆贵得离谱,所以就更穷了。”
方少谦皱了皱眉,问他:“值么?”
游陆摇摇头:“不知道,但总得试试。”
他说,“要是能改变点什么,就值。要是最后什么也没改变,就是我傻吧。”
如此实在,方少谦反倒不知说什么是好了。
杨夕问游陆:“整个南疆,十四个洲,都这样?”
“海边的几个洲要好些,可以打渔。东边也好些,山里有野物果子,不管怎么着,能活。西边这里最荒蛮,谁家孩子要是淘气捏了别家一个土球团泥团儿,就能发展到两个村的男人拿着石头互相砸死。”游陆很平静地说。
杨夕怔了怔:“泥团儿?”
游陆蹲下来,在地上抓了一把比给杨夕看:“嗯,一团泥球儿,够种一株黍子,那是坏了别人家的地。”
杨夕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跟杨夕一路从无妄海过来的路上,除了在天上飞,还走了不少陆路。每次落地,一定会遇到土匪。
刚开始杨夕以为是他们对地形不熟,挑错了道儿,后来才发现,不是,这地方就是遍地是土匪。大行王朝当年打散的败兵,家里种地吃不饱肚子的壮汉,海怪大难时候从南边儿流亡过来的剑侠。
到了这个地方,都进了贼窝讨生活。
杨夕本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些土匪见一窝灭一窝。
但方少谦这个炼神修士,仙灵宫的大少爷却掏了钱,临出门前现带上的银子,南疆十六州更常见的货币。
“穷山恶水,不是他们的错。你看他们连武器都凑不全,就当让他们家里老婆孩子吃个饱饭。”
但那些土匪却并未因此而满足,看见方少谦随随便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块白花花的银子,更认定他是头肥羊。要扒光他衣服,也拿去卖,指不定值钱。
开始没发现杨夕是个老太太,穿着斗篷,身材玲珑以为是个小妞儿,要一并抢回去兄弟们“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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