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图第四层孽镜地狱。
时间流速比例是现世的十六倍。
这一层地狱是十八层地狱之中最为特别的一层。
它不为了惩罚任何一种罪孽而存在它由人自省。
在地府仍然执掌死后世界的年代如果说十八层地狱是刑房这一层便格外像一间忏悔室。
冼江正在深刻地进行自我检讨。
他已经困在这孽镜地狱里半个月有余。
或许是一个月也说不定毕竟他的心魔是虚境,没有昼夜交替,也没有日月晨昏。
冼江还是一个太年轻的修士尚未掌握足够多的冷僻技巧,没听说过类似用心脏的搏动计算时间的方法。
剑气环绕,冼掌门盘腿漂浮在一片茫茫深黑的虚空中。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半个月前刚刚被拖入心魔幻象的时候我就不应该断开杨夕那个丫头的连偶术。如果没断开连偶术,
大家还能群策群力想想办法。
自己的脑子实在算不上聪明但是那个姓叶的小妖修就很不错经世门的小兔崽子也挺机灵。
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死了。
哎他们要是挂在这层地狱里是要算自己失职的。自己主动要来带队结果根本没护住人。
再往前数,如果时间再倒退一点点,退回到刚入炼狱图大家还在拔舌地狱的时候。我就主动伸手抓住那个小丫头的灵丝……
乖徒儿总让我凡事小心一点但我总是仗着武力强横,硬打影杀,强趟死地。徒儿说得没错,我果然脑子里长得是肌肉。
结果一大批金丹筑基的低阶弟子被我丢在了拔舌地狱,那地方邪性不比这儿差,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全都死了。
再往前推,也许一开始进炼狱我就不该主动抢着领队。
虽然嘴上说的是诛仙派少我一个不少,庶务横竖不用我管。但是战略级的战力怎么能一样呢?
我还是觉得自己怎么都会没事儿才跳出来请缨的。
万一我没了,修真界再打一波南海大战那样的仗,指不定他们就都要死了。
再再往前推,当年刚成本命灵剑的时候,万万不该一时兴奋往虚境里去。还以为会有所领悟,山门道典上可从来没说过破开空间还有这么一处所在。
白白的落下心魔,结果今天因为这个心魔被陷在这孽镜地狱里。
但是即便当年毫无准备的闯进虚境,我还是仗着自己破开虚空之力炮灰了山门。
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这特么倒霉催的孽镜地狱,空间居然撕不开啊妈蛋!
冼江掌门悔得肠子都青了。
……
杨夕飘在那镜面前头,伸手触摸面前水汽一般的镜面。
却被无常小姐姐按了下来:“别碰。”
杨夕顺势收回手。
看着镜子里一脸气苦的冼掌门。
“他的心魔到底是什么?”
无常看了冼江一眼,毕竟不是属蛔虫的,也猜不到冼江的心魔是究竟何物。
道了一声:“我看看。”
她这话是看着镜子对面的冼江说的,人却是转身向后飞去。
顺着她飞去的方向,大约三百米处,另有一个冼江盘腿在地上,沿着一个半径极大的圆圈,滴溜溜做着圆周运动。
这便是孽镜地狱的神奇之处了,杨夕理智上知道,镜子对面的是冼江的肉身,环境是心魔的投射,一片漆黑的虚境。
而镜子这一边的冼江,则是他的意识。环境与其他层地狱无二,血红的天空,无有日月。
但杨夕感性上仍然没办法理解这么一个所在。
杨夕早年听景中秀这个奸商说过,凡人之中有一种手法叫作揭画。正常宣纸上绘下的名画,可以通过把画纸一层层揭开的方式,变成墨色更浅,但一模一样的两三张。
杨夕觉着,这孽镜地狱的原理大概跟着揭画有点像。
冼江冼掌门,被心魔中漆黑的虚境唬住了眼,没有上下四方的环境,意识不到自己在转圈。
但是在杨夕和无常所在的这一边里,有足够的参照物一眼就看到他不自觉的绕着一个大圈缓缓地转。背后不停地有走马灯从背心露出来。
无常一点也没有看人隐私的愧疚感,认真地盯着那些走马灯看了一会儿。
抬起眼来,对杨夕点了点头。
杨夕也就半推半就,顺水推舟,不知廉耻地凑过去了。
虽然背后也落下一串走马灯,但此时孽镜地狱里的老鬼都被无常小姐姐赶去了别的层。
反正小姐姐看自己的走马灯应该都看腻了。
无常指着走马灯中一段,是更年轻一些的冼掌门,一脸懵逼地闯进虚境里,然后瑟瑟发抖的过去。
“他的心魔,其实平常。只是见识不平常,才显得特别。”
杨夕:“是什么?”
无常道:“对于未知的恐惧。”
杨夕一愣,下意识转头去看盘腿而坐,一脸思考状的冼江。
“恐惧?你是说他的心魔是恐惧?”杨夕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他……实在不像一个胆怯之人,而且未知有什么,那个,好恐惧的?”
无常看她一眼,摇头:“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杨夕追问。
无常道:“你还年轻,对世界知之甚少,天地这方棋盘于你,仍是一个慢慢摸索的游戏。形如赤子,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即便有什么超出常理的东西,也只会当作一个新领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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