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已发展到那一步了,你还有什么好否认的?你放心,我不会因此瞧不起你,也不会跟任夏人讲出这件事。”
他望着呆若木鸡的夏暖燕,摇头叹息道:“我先带我哥回去醒酒了,你有夏吩咐只管传唤便是,你放心,如今的我还跟三年前一样听你的话,直到元宵节的武林大会前,我兄弟二人都住在你隔壁的洗畅园,你要找我时,就”他略一考虑,说,“就放一个蓝色礼花吧,我瞧罗府正在挨个儿院子派送那种礼花。”
说完,他抱着兄长离开了桃夭院,这一座曾让他痴迷留恋,让他懂得什么是爱,又让他品尝到嫉妒滋味的桃花庭院。
这一次他走得没有任夏迟疑,也没有回头再看那个被揭穿了秘密后哑口无言的少女,决绝的背影消失在转弯处的围墙后,把一地心伤全抖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攥紧拳头,反复安慰自己,其实她也没多好,他三年前就不喜欢她了,又或者,他可以学着宁王那样,去寻个跟她长相相似的女子,取个跟她一样的名字,小逸,小逸……
夏暖燕听得围墙后的脚步声行远,挥袖将石桌上的东西呼啦一下全扫到地上,又搬起地上七八十斤的石凳砸向身前的桃树,砸倒后又上去捡起石凳砸歪了石桌,直到把现场弄得一片凌乱才罢手。
朱权!
我与你不共戴天!
大年三十,元月初一,元月初二,罗府最热闹的这几日里,桃夭院却像一潭腊月的井水一样,点不起一朵水花,不光没有过年的气氛,连往日的欢快和吵闹都沉入井底了。只因为小姐她病了,小姐她又生病了!
蝉衣坐在正堂里纳鞋底,边纳边叹气,这几日里小姐生了跟以前完全不同的一种怪病,一个人都不肯见,把她自己关在房里,每日只进一小碗清粥,还让从窗子里把粥递进去,一递进去立刻就插上窗户,把屋子封得严严实实。蝉衣在门外说破了嘴皮子,小姐她也不肯开门让大夫进去瞧瞧,老太太打发人来问了几次,让她去吃年夜饭,小姐她从屋里隔着门说,她患上了和二老爷一样的脱皮症,不能吹一点风,也不能出来见人。
二少爷罗白及听闻此事后颇为焦急,拎着个小药箱来给小姐瞧病,敲了一阵门敲不开,又跑去“咚咚咚”敲窗户,把小姐睡房的八扇窗户挨个儿敲了三四遍,小姐就是不肯露个面。二少爷端了个小马扎,坐在小姐门前苦口婆心地劝说她,有病就要看大夫,不能讳疾忌医,昔日扁鹊见齐桓公时曾说过,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夏也。现在她只是脱皮,疾在肌肤,不该这么早就放弃希望。
大年初一的早晨,蝉衣左手牵着竹哥儿,右手牵着小白狼来给小姐拜年,这两个平时能让小姐笑逐颜开的小家伙,这一次连小姐的门槛都迈不进去了。竹哥儿的嗓门哭得高亮,小白狼的嚎叫声立马吓死了厨房两只短命鸡,却都不能让小姐的房门打开一个小缝隙。
要不是还能偶尔隔着门听见小姐的声音,蝉衣真要喊人拿斧凿开门进去了。她跟了小姐三年,虽然觉得小姐是个高深莫测的高人,但又跟她相处得亲密无间,从来没有沟通障碍,这一次,她却实在搞不懂小姐的心思了。又或者说,她已经揣测出几个版本的小姐的心思了。
蝉衣送粥时瞧得分明,小姐她脸上一点儿皮都没掉,而且人看上去精神得很,也就是说,小姐她在装病!
小姐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装病的呢?从那一日两位孟公子下完棋走了之后,小姐就闷着头扎进房里,再也没冒过头。而不久之后,隔壁的洗畅园中,丫鬟们也传出惊人的消息来,孟三公子直着出门去找三小姐下棋,却横着下棋归来!他们究竟下了一场什么样的棋?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激烈的对抗,以致造成一病一昏的下场?众人在一地狼藉的桃林中寻找答案,衍生着各种缠绵悱恻的联想。
蝉衣叹口气,青小姐自从那日答应了去帮大师姐的忙,就再也没来桃夭院串过门子,这也是件不寻常的事,因为往日青小姐三日里有两日都是在桃夭院蹭吃蹭喝。而卢府也没有新的消息传来,大师姐的病好了么,上门敲诈的师父太善被打发走了么,大师姐和卢知州和好如初了么?
往日里就算天上落冰雹,下刀子,蝉衣都在屋里稳如泰山,因为她家小姐在那里这一回只是有点暴风雨降临前的压抑,就让蝉衣坐立不安了,因为她家的万能小姐也有了无能为力,疲于应付的时候了。
洪武三十一年元月初二,一个不大顺利的开头呢。
纳了大半夜的鞋底,蝉衣又隔着门问了小姐的情况,里面传来一声闷哼作为回答,仿佛只是昭示一下房中还有个能喘气的活物。蝉衣满心困惑地去睡觉,小姐她怎么突然如此消沉?难道真的如下人们私下议论的那样,她对孟三少爷一见钟情,然后学着二小姐对付彭时少爷的法子,对孟三少爷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所以现在和二小姐一样,羞愧得不敢见人了……
胡思乱想的蝉衣朦朦胧胧睡了一两个时辰,就被石榴给摇晃醒了。蝉衣见天色只是蒙蒙亮,不由得诧异地问鼻尖被冻得通红的石榴:“这才五更天吧,怎么这样早?老太太又让你来看小姐的病况了?”
石榴对着冻僵的手指呵出暖气,急匆匆地说:“不好了,我今日整理老太太收的一叠拜帖时,发现了一张很考究的镶铜边的帖子,打开一看,上面说什么对澄煦名才女夏暖燕心仪已久,希望娶她为正妻,详情面谈,署名是洪武二十九年进士,福州白杨!”
“白杨?”蝉衣扯过火炉旁烤得热乎乎的棉袄穿上,蹙眉道,“小姐和青小姐经常聊天聊起书院中的趣事,也对那一班给小姐写信的公子哥儿们评头论足,可我从没听过有个姓白的公子追求小姐啊。石榴姐你先在这里烤火等着,我去问问小姐。”边说边蹬上棉裤,又搬个小凳子放到火炉边上,用火钩把炉火拨旺。
石榴走近火炉烤手,却并不坐下,还是语带焦急地说:“这还不算完,一个没来往的陌生男人白杨来提亲也就罢了,如今风家少爷风扬也带着大大小小的铆钉箱子过府,现就在大门口指挥人一个个往里抬着呢,别提多热闹了!你快去问问三小姐的心意吧!”
蝉衣奇道:“风少爷抬他的箱子,干我们小姐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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