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碱银需得煅烧白菱矿加硅铁、萤石等物混合,磨粉团制后闷烧,温度要求极高,封罐也有讲究为了提纯此物,甄琼还专程让人改了窑炉,这才勉强制出了可以烧炼的丹炉。这还不算完,配比的方式,烧制的火候混料的手法一样样试下来小半个月就过去了。其中还闹出了一次炸炉事故亏得宝应观的丹房都是特制的还有完善的防护和灭火手段才没酿成大祸。
一通折腾下来三位正儿八经的炼师都是一副灰头土脸,眼底青黑的模样。唯有苏颂稍稍讲究些,只瘦了一圈胡子还能打理的干干净净的。
“这碱银想要制取,实在是麻烦了些,价格不菲啊。”苏颂如今也是个大管家了,算账还是能算的过来的。上千贯投下去只出来这么一点成品,真跟白银等价了。全军装配,肯定是配不起的。而且也太危险了,炸炉的时候他可就在一旁,真是被惊到了。凌霄子、赤燎子这样的炼师,也会弄出炸炉事故,莫说是旁人了。
甄琼咳了一声:“制备手段,都是可以调整的,像是护心丹那般烈性的丹药,不也让我琢磨出了安全制备的手段吗?碱银新炼,还需要慢慢尝试。玄霜师侄,快取些碱银,烧给苏监事看看。”
段玄霜如今也听惯“师侄”这称呼了,面不改色,取了几条细细的碱银,扔进了个铁桶里,再往里丢了片引燃的纸张,那几片碱银丝就剧烈的烧了起来,白光灿灿,还有烟气冒出。跟烧柴烧煤时的动静截然不同,甚至比炼钢时白炽火焰还要刺眼!
苏颂不由眯起了眼,心中惊叹。这碱银白日就有如此亮度,若是换了夜里,定然能让人短暂目盲。他原先似乎有些料错了,这东西说不定更适合夜战。若是向敌营抛投大些的碱银弹,当有奇效!
“嘿嘿,见到实物,就知我所言不虚了吧?”甄琼笑道,“你那信号弹里,也可以添些碱银,夜间定能白的发亮,数里可见!”
“凌霄子果然不同凡俗!”苏颂感叹一句,“正好攻城作也制出了你要的壳子和新的烟球,可要去看看?”
甄琼忙于炼丹时,他也没闲着,安排攻城作的人调制火药,研究如何能让药料的威力减小,声音增大。市面上有不少特别响的爆仗,怕也是在药料上下了功夫。如今琢磨了小半个月,有了些眉目。至于烟球,更是火药作的拿手好戏。不过甄琼要求的不是药性配伍,而是让人被呛的涕泪横流,喘不上气来,倒是简单了不少。
现在有了碱银,甄琼这个首倡者,自然也要跟他去攻城作,继续研制掌心雷才行。
甄琼却没应声,先问道:“韩府最近如何?可有贼子现身?”
“有禁军守着,哪个宵小敢胡作非为?”苏颂抚须笑道,“凌霄子只管放心,没人敢动韩府上下的。”
两人定下了研制掌心雷的事宜后,苏颂就上报了天子,力陈此物对战阵的益处。当然,少不了要提一提这事的根源所在:凌霄子因救了个被拐走的女童,心有不忍,想要惩治东京城下水沟渠中的贼匪,还世间一个清平。苏颂一个进士出身,擅长诗文,能修起居注、知制诰的大才子,把这事写的入情入理,感人至深,还不是随手的事情。
天子看了奏章,也是感慨于凌霄处士的胸怀,又着实担心他炼丹时被人阴害,就派了禁军守住了宝应观,顺便还派人照看他的家眷,自然就是韩府上下了。这可不是几个开封府衙役的事情了,就算杀人越货的悍匪,见了禁军,也要掂量一二吧。更别说,韩邈背后站着的,可是韩相公,那些精明狡诈的鼠辈,哪会这么轻易来触虎须。
“没事就好!”甄琼立刻又燃起了斗志,“这群贼子!害得我婚假都没过好,给我等着!”
他可是刚成亲,朝廷都该给九天的婚假呢!这些天本来该跟韩大官人甜甜蜜蜜腻在一处才是,现在窝在丹房里小半月都没回家,当真让他恼火的不行。若不是为了韩大官人的安危,他岂会这么拼命?那群贼人真当他们是好欺负的吗?
苏颂:“……”
你跟个男子成亲,还想要婚假?!不是……差点没让甄琼给带歪了,苏颂也是一阵嘴角抽搐。亏得没让这小道去面见天子,要不自己写的奏章,怕是要被弹劾不实了。
咳了一声,苏颂控制住了表情,肃然颔首:“凌霄子说的是。马车就在外面,咱们赶紧过去吧。”
“琼儿还没回来吗?”一大早,韩老夫人就把韩邈叫道了跟前。
祖母这些天每日都要问上三遍,韩邈也不嫌烦,耐心解释道:“琼儿已经让人传讯回来了,再过几日就能出关。”
新制的火器,是要用来对付下水渠里的贼匪的,自然不能提前外泄消息。韩邈对祖母也没细说,只是讲了元宵节时他们的遭遇,和甄琼想要清剿匪患,须得闭门炼丹。
虽然不知炼什么丹,能够清剿匪患。但是对甄琼的选择,韩老夫人还是颇为认同的。毕竟她幼时就听说过“鬼樊楼”里的故事,甚至当年的闺中好友家中,就有被拐的孩儿。
若是能铲除这些歹人,自然最好不过。然而刚刚成亲,就要分居别住,总是让人心有芥蒂。韩老夫人拍了拍孙儿的手臂,轻叹道:“只是委屈你了。”
韩邈笑着扶住了祖母的手:“这有什么委屈的?当年大父和父亲不也要出门行商,数月不归?男儿志在四方,琼儿有心救人,清剿贼匪,也是帮孙儿积攒福报。”
这话韩老夫人爱听,连连点头:“神仙般的人物,还不是被邈儿娶回来了。如此最好!”
笑着又安慰了祖母几句,韩邈这才出门,准备前往商铺。马车前后,跟着数名禁军,简直鬼神辟易。如今宝应观和韩府几间宅邸外,都有这样的禁军看护,想来也是琼儿的心思。他是不怕那些小贼,但是被如此小心呵护,还是让他忍不住露出笑意。
只望那掌心雷能快些制出,也好让那些盼归的人,早日归家。
“掌心雷当真制出来了?”听到内侍禀报,赵顼顿时兴奋了起来。期盼已久的火炮,迟迟没有动静,着实让他有些心焦。谁料到刚过了上元,苏颂就来禀,说是要制新的火器。
原本听说只是用于下水渠清剿贼匪时,赵顼还略略有些失望。虽说他也希望京中没有什么“安乐洞”、“鬼樊楼”,百姓能安居乐业。但是比起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宏愿,还是相差太远。
好在苏颂也提了句,此物可以用于巷战,才让他振奋起来。将来收复城池,少不得也要同辽夏悍将搏杀,若是能在巷战中得些便宜,也是好的嘛。也正因此,赵顼痛快的给宝应观拨了款和攻城作,又派了禁军守着韩府,让甄琼没有后顾之忧。
结果这位凌霄处士果真不负所望,制出了新式火器!
“命两人速速前往校场,我要一看究竟!”赵顼连“朕”都不说了,兴奋的站起身,朝殿外走去。
于是皇家校场里,再次布上了高台,天子带着两府重臣,前来校阅新火器。
“这才几月时间,又制出了新火器,凌霄子当真是个奇才!”身为当世火器大家,曾公亮手抚长须,笑容满面。他可是知道火器的厉害,能这么别出心裁,屡献奇物,当真不容易。况且这毕竟是火器,现在夸一夸,将来就算有人重新编纂武经,也得提起他的名字。
倒是刚刚上任枢密副使的陈升之,面色有些凝重:“如今西夏李谅祚新丧,女子当政,说不定边疆能安稳些时日,凌霄子何必如此心急?”
去岁还在犯边的西夏王李谅祚,腊月时突然病故了。这消息可让朝中上下过了个好年。如今幼帝继位,梁太后把持朝政,还不知要折腾多久呢。西夏边关也能安稳下来了。似乎不是兴兵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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