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这一年契丹再侵高阳关,宋军副都部署王继忠被俘,朝廷大为震惊。六月,参知政事毕士安向宋真宗推荐说“寇准天资忠义,能断大事志身殉国,秉道嫉邪。眼下北强入侵,唯寇准可御敌保国。”真宗皇帝早有拜寇准为相之心,欣然应允。八月,寇准与毕士安同日拜相。
上任伊始寇准便一头扑在防范边患上,此次突然现身是为督办边境防务。澶州城紧邻东京汴梁,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因此寇准头一站便到了澶州。
堂堂宰相出访,换作旁人那还了得,非得净水泼街、黄土垫道,沿途州府夹道欢迎不成!可寇准没那么干,他寻思说去就得冷不防,如果大张旗鼓、吹吹打打,地方官吏们势必要做表面文章,因此只带了童林、肖勇、杨凯、沈飞等几名护卫,外加贴身小书童寇琪,一行人轻车简从直奔澶州。
待到了城下,寇准忽地想起一事,他早听闻澶州主官儿侯通海贪赃枉法、鱼肉百姓,民怨极深,眼下虽然巡视防务要紧,但贪官不能不除,此番正好彻查他一番。转念又一想,该如何彻查呢?你说人家贪赃枉法,那得需要真凭实据,就这般过去质问:“你是不是贪官?”除非他脑子有病,否则岂会承认?寇老西儿眼珠儿一转计上心来,脱去官服换成便装,乔装改扮率众进入澶州城。
入城后,寇准一路探访社情民意,越过黄河浮桥直转到了福顺大街,眼见天色渐黑,一行人寻了家“百祥客栈”落脚。
翌日寇准起了大早,梳洗毕,到店外找店小二儿问话:“小二哥,请问本城可有早集?”店小二儿笑回道:“客爷,你问着了!离本店不远就是早集!”寇准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该如何行走啊?”店小二儿回道:“出门右拐,行二里路再往左一转,走不多远便是了!怎么,客爷要去赶集吗?”寇准笑道:“嗯,我想倒弄点儿……皮货生意。”店小二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寻思那老西儿十有八成脑袋不好使,这大热的天儿,他还要卖皮草,唉,真是闻所未闻!
店小二儿如何寻思不说,此刻寇琪、杨凯、沈飞、童林、肖勇等人各自出屋,寇琪倒也不顾有店小二儿在场,直说道:“相……”寇准朝他一瞪眼,口中沉吟道:“嗯”寇琪恍然大悟,慌忙改口道:“想想吃点儿什么,老爷?”寇准说道:“你们几个随我去一趟早集。”说着朝店外上便走,寇琪等人急忙跟着上了街。
一行人走在路上,只听寇琪说道:“相爷,早集上又脏又乱,能有什么好吃的,我看不如找一家馆子得了!”寇准摇了摇头,斥道:“寇琪,你小子跟了我好几年了,脑子怎么还这么笨呢?咱们去早集光是为了吃吗?趁早上天气凉快,集上人多口杂,正好探访民间疾苦!连这都想不出来?”
寇琪挠着脑袋,嘴撅了老高,心说:“相爷啊,人跟人那能一样么?我要像你一样聪明,那……那我不也当宰相了嘛!唉,算了,说就说吧,反正也不止一次了,这就叫死猪不怕开水烫!嘿嘿!”想到这儿,小伙子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寇准斥道:“怎么?我说得不对吗?因何发笑?”寇琪不与搭茬儿,突然摇头晃脑紧着鼻子四处闻起来,又大声道:“相爷,你闻没闻着?好香啊!”寇准叹了口气,心说:“瞧见没有,方才算是白说了,这小子整天除了吃不琢磨别的!”将要再行呵斥,突然也嗅到一股奇香,只觉那香气沁人心脾,勾得人馋虫乱跳!
此时只见寇琪将手一指,说道:“在那呢!香味儿是打那儿飘来的!”寇准顺着寇琪手指方向观瞧,只见不远处一间包子铺赫然映入眼帘,门口处站了一胖老头儿,不时向过路人叫卖。又听寇琪说道:“相爷啊,咱们就去那儿吃些包子吧,反正吃包子的人也不少,也可暗访!”
寇准暗暗咽了一口口水,只呵斥寇琪道:“没出息的东西,干别的不行,找吃的一个顶俩!还愣着干什么,前头儿带路!”寇琪满口应诺,跑在前面引路,主仆六人直奔包子铺。
几人到了铺前,胖老头儿满面堆笑招呼道:“呦,几位客爷,吃包子里边儿请!”寇准立定身形,瞧了一眼门匾,说道:“玲珑包子,嗯,好!字号起得文雅!”胖老头儿摆手道:“胡乱起的,胡乱起的,呵呵!”寇琪饿急了,只催促道:“老爷,咱快进去吧,一会儿没座啦!”寇准却道:“你急什么?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里根楞”口中哼着小曲儿,迈方步进入屋内。
只见屋内吃包子的不少,靠窗满座,临着北墙角尚有两张空桌,寇准捡了最里侧一张坐定。寇琪朝胖老头儿呼道:“老伯,给我们上几屉包子!”胖老头儿直端上三屉包子,说道:“一屉十二个,几位先用着,不够再招呼!”说罢,转身去了。
寇准瞧了瞧那包子,点头道:“嗯,果然玲珑剔透!”又抄起筷子夹了一个,吃在嘴里只觉香润可口,不禁赞不绝口。寇琪夹起一个放到嘴里一尝,直呼道:“呀!好吃!好吃!在京城也没有……”未及说完,寇准抬腿狠踢了他一脚,寇琪自知又说错了话,一缩脖子不敢再言。沈飞等人动筷享用,皆觉满意。
几人正吃着间,门外进来一位老者,头戴软巾,身着灰衣,看年岁在六旬上下,正是谢元。只见谢元低着头,一脸的愁容,捡寇准旁边一张桌子坐定,又唉声叹气不止。
胖老头儿端上半屉包子,问谢元道:“谢裁缝,干什么愁眉苦脸的?”谢元摇头道:“荆东龄死了!”胖老头儿蹦起多高,复又问道:“真的吗?怎么回事儿?”谢元回道:“听说是狄兴龙、灵玉打死的!”胖老头儿长舒了口气,只说道:“谢裁缝,荆东龄死了你干什么哭丧着脸呢?难道他讹你的钱还少吗?”
谢元摇头道:“狄兴龙、灵玉可吃了官司啊!唉,我真想不明白,他们干什么要打死荆东龄呢?那俩孩子十分仁义,不至于杀人哪!”胖老头儿道:“南北两派花子斗了这么多年,出现这样的事情倒也不奇怪!”谢元叹道:“我觉得事情没那般简单!”胖老头儿道:“甭管那么多了,总之荆东龄死了,对咱是天大的好事儿!”谢元苦笑道:“张仁啊,你真是糊涂了!那钱二儿比荆东龄还要坏,咱以后的买卖可就更难干喽!……行啦,我不跟你多说了,我得抓紧吃,待会儿还得去官衙听堂哪!”
二人说话声音不大,但寇准听得真切,老西儿微微一笑,甩了筷子朝外便走。沈飞扔下一锭碎银子,与杨凯等人快步跟上。寇琪手抓着包子,愣愣道:“老爷,还没吃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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