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渠揉了揉眼睛,往远处看去,发现任然仍坐在原地,神色如常,并不因被人咒骂而有任何情绪波动。
偏偏周围的咒骂声却就这么慢慢停了下来。
另一边,妄辰道人不但不说话了,也不再动作了,他的眼睛凝视着前方,双眉凛然,双目有神,仍是那么的清俊隽永,令人赞叹一声有道仙真。但就是有着最好的形象,一个人若是突然之间不动了,像是凝固了,冻结了,成了雕塑、泥偶、木像,他看上去也绝不会再让人喜欢。
当然,他的动作和此前还是稍微有些变化的。
似乎在那一白光闪烁的一瞬间,这位有着大生意的道长也察觉到了什么,做了某种反应。
他拔剑。
妄辰道人的腰间本来有剑。
那是柄软剑。
据说妄辰道人的软剑变化功夫,本来在临海城内就可排得进前三之列。
更据说他在素心剑王素入城之后,也曾亲自上门拜访,出门后大叹后浪推前浪,将自己的排位往后调整了一位。
而王素面对他人询问,却又是另一番说辞,说是妄辰道人远胜自己,只是对待晚辈收敛了锋芒、藏匿了傲意,实在是不爱虚名的可敬前辈云云。
年轻人敬服长辈,长辈又让位于年轻人,这事儿自然又成了一段可传唱的故事。
可就是拥有着如此威名,现在这柄软剑却只拔出来三寸,一个不到一尺的长短,妄辰道人的动作就永远定格在了这个拔剑的姿态上,他能反应,却反应得不够。
其实世人不知,妄辰道人和王素的那次见面并没有真正交手,妄辰道人心中鄙夷地认为王素一个后生晚辈没资格和自己交手,王素则看不起妄辰道人这乡下里卖大力丸的土包子,他们的说法都是自己编的,并且绝对不怕对方戳破,这是彼此之间“江湖人”的默契。
所以即使见到了王素现如今的下场,妄辰道人也没有提起足够的警惕心,只是心中耻笑这什么七公子名不副实,更何况他也根本想不到任然敢在这么众目睽睽之下出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只有同时与两人交手过的任然可以给予他们公正评价:半斤八两,两个废物。
所以在场众人可在两三个呼吸之后见证到这么一个事实:妄辰道人的身体在一个清冽又冷的响声之后,忽然一上一下地被斜斜切成了两截,切面细小似肉眼看不清晰,一截朝着左边滑落而一截朝着右边倾斜。这个看起来似乎很了不得的人,现在像是身体各自有各自的想法一般地倒塌了。
妄辰道人死了。
这死状一开始还很美,但随后切断的截面中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流淌出来了,任渠只看了一眼就开始吐,有人跟他一样的吐也有人在尖叫。
事发时任家公呆呆傻傻,等反应过来时,也只能叹了口气,任芸任虚任疆的脸色则有些发白,他们三人作为任家嫡系的代表,此前可没少排挤任怅,现在都觉得自家的腰子有点幻痛。
场面宁静了一会儿,众人终于醒悟到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面前的是个彻头彻尾的狂徒,是个敢将王家公子变成人彘、当面杀死妄辰道人的狠辣货色。
他手底下的功夫绝,但心里面那股无人揣度的疯狂更令人忌惮。
过了一会儿,终于才有了理智的声音,“少侠武功卓绝,只是作风未免霸道凶狠。不知道少侠到底是什么人?又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是任怅的弟弟。”
任然老实回答,这话令周围人或多或少往任家公这边看了看,目光看得任家众人心中无奈又不安,只是一时没人敢说什么,“我想要将王素的作为公之于众,给予审判,还我哥哥一个清白。王素在此前与任怅的一战之中,用了卑鄙手段才能获胜。”
有人眼珠子乱转,“哦,有这事情?到底是什么卑鄙手段,这位少侠,可有什么证据吗?”
任然目光一动,穿过重重人群,锁定到了说话者,“枪王凤点头,你一个我哥的手下败将,如同断脊之犬的东西,也敢狺狺狂吠?再这么别有用心的说话,我就和杀那道士一样杀了你!”
他的话简直嚣张得不可思议,在这几乎聚集临海城九成高手的场面上,如此放肆宣言,似乎想要杀谁就能杀谁。偏偏他又真能做到,刚才任然杀死妄辰道人的那一刀,在场可没有一个人有把握躲过去的。
没人敢接他的刀,也没人敢接过这句话,那枪王凤点头听了,也只是脸色变了一变,又把身子往他人身后藏了藏,权当做没有听见而已。
“关于什么证据,我没有证据,也不关心证据,更懒得调查什么证据。你们不要妄想拖延时间,转移视线。”
任然也不在意这家伙,环顾一下四周继续说,“若你们愿意,大可将这件事情当作我歪曲事实、颠倒黑白,因为我也知道对你们而言,事实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情势需要你们说怎样的话而已——今天我叫你们过来,也就是这个意思。”
他说到这儿,伸手摸到桌子上的惊堂木,抓起来看了看,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又随手丢开。
然后砰地一声,用手上的大铁刀狠狠一拍桌面,声势惊人,“好了,现在说清楚吧,要杀几个人你们才肯乖乖听话。”
大铁刀冰冷森寒的刀尖指向众人,成为这句话最有力的一个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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