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不合,二人皆提剑抡去。
顾渊则牵马而走。
至街道无人处,突有一老者藏于巷中柴堆后边冒出个脑袋来招手喊道:“嗨,公子,快快来躲。”
顾渊回看左右,见无人在,便牵马走去问道:“此间乱起,长者何不逃走?”
老者摇头叹气道:“嗨,都说是命里有时终须有,我要是今儿注定该死,那索性死了算了。”
顾渊道:“命之一字,自由己说,若长者在此等死,恐怕谁来都不能救。”
老者一摆手道:“嗨,公子你这话说的,反倒要咒我死一样。”
顾渊缓缓转身,与老者并肩而站,远望可见高楼上有人影厮杀,“长者若要趁乱袭杀我的学生,恐怕不成。”
老者一愣,道:“嗨,公子,你这话说的,老头子手无缚鸡之力的,哪里还敢杀人呐?”
骏马嘶鸣不安,顾渊抬手轻抚,又与老者道:“长者莫非不知习惯入骨,有时难免误事?”
老者闻言,转头打量顾渊,顾渊亦坦然看他。
四目相对之时,老者便知道真被看穿了底细,索性也不再装,“嗨,顾公子好眼力啊。”
顾渊却道:“我不信长者若常如此,能活得命长。”
老者搓搓双手,哈一口气道:“嗨,公子怎不想想,连你这等教书的先生都能轻易识破,那我还有什么值得外人忌惮的?”
顾渊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顾渊受教。”
示人以弱,所以不害,亦应当说,善藏者命长。
老者谦虚道:“不必不必,公子当真客气。”
顾渊却道:“可长者不该叫我来的。”
“哦,怎讲?”
顾渊道:“拿贼首伏法本是郡守府职责,但遇贼捉贼,亦是人之常理。”
老者一愣,问道:“公子这话,莫不是要逮我去换赏钱?”
顾渊点头道:“是的。”
老者好似听到天大笑话,直捧腹狂笑道:“顾公子,你这话说的,说的也真是。”
他笑了一半,面色陡然阴沉,“我好心叫你来此避祸,你却反要害我,真是黑心,真是黑心呐。”
老者猛地将手抬起,真气灌注,如大刀一般往顾渊肩膀劈落,正要拿掉他一只胳膊再来说话。
却不料,那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书生竟只抬起一根手指,便将他胳膊抵住。
老者骤然拔身后退,惊恐道:“你是哪个人物?”
顾渊却再不多话。
老者心知不敌,亦不敢废话,忙往后翻墙逃走,可人还未过,便惊骇见有一只手掌压他肩上,回头看去,却是眼前一黑,直接昏死了过去。
这到底是哪路人物?
莫非七十二贼,今日真要覆灭于此?
可他终不得回应。
顾渊看着巷中尸体,想他面目百变,恐怕拿去郡守府亦难证来路,便也放之不管,牵马离去。
一代贼首,纵横驰骋于江湖而人莫能擒,到头来却死在巷中没人知道,也真遗憾。
但世事原本如此无常,乞丐可以翻身当做皇帝,人亦能因喝水噎死。
那么一个只待时机则将名震天下的善藏之贼,尚未功成身先死,也没甚大不了的。
可说到底,人生在世,搅动风云也好,苟活于世也罢,终不过由生至死,最后成纸上黑字的记载。
练剑七百余年再杀人,顾渊心境已不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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