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跟在老人身后,却不回宅中。
二人走在大雪街道,顾渊不敢冒犯,所以落后半步,昔日瘦弱的先生已壮硕许多,手满老茧,可见练武已久。
“我为官之后,不在家中多论外事。”
顾渊道:“学生原本不知。”
“嗯。”
二人一路无言,许久,方至清雅酒馆,内有庭院错落林中,其间山石溪流遍布,实为文人墨客心喜之地。
枫林已积雪厚,顾渊跟在老人身后,由碎石小道穿过,到院中落座。
老人亲手拾炭煮酒,顾渊本想代劳,他却不许。
“此酒馆不差,是你师兄柳成章的营生。”
柳成章,即是他郡尉柳三飞的儿子。
原来他也弃文从商了。
门生亲子,皆不遂他愿。
“先生。”
柳三飞盯着顾渊看,冷冷道:“十四年来音讯全无,你也真有本事。”
顾渊道:“学生每年岁末写信,皆去了错处,今至城中打听,方知先生已贵为郡尉。”
柳三飞斟一杯热酒给顾渊,语气仍显生冷道:“如今不考功名,又在哪里高就啊?”
顾渊不卑不亢道:“在清泉县一处山村教书。”
柳三飞微微张口,只骂一句,“真不成器。”
“学生,有负先生厚望,实有罪过。”
“青县县衙,还差个令史,我书信一封举荐,得成与否,全凭你个人才学。”
青桑郡城,分青、桑两县,在此为官,则升迁更易。
可顾渊志不在此,也只得起身告罪道:“先生之恩,顾渊久不敢忘,可学生只愿为一山中教书启蒙之士,实无心仕途。”
壮硕老人盯着顾渊看许久,道:“真难成器。”
——
师生二人对月饮酒,积雪林中,却有一青衫道士手持铁环而来。
那铁环如婴孩手臂一般大小,其间裂纹遍布,看着只怕稍一磕碰,就得散做碎片。
魏青山想起数日前的上乡泽之行,直气得咬牙道:“可莫给道爷成势,否则掀翻你个小湖。”
——
上乡泽,其水清而不见底,偶有黑影掠过,形大过牛,声又似羊,入夜则更生诡异,传言此间鱼虾成精,能翻渔船,使得八千里水域人迹不至。
殊不知其云雾缭绕处,有一方浮土,而周遭更得小岛环护。
风清月明,浮土骤然钟响九声,有虚影高逾百丈,厉声嘶吼道:“先祖之坟,谁人敢坏先祖之坟?”
肥胖少年于小岛垂钓,闻声蓦然转头,又见得有人骑鹤而来问道:“先祖之坟被盗,无定心环遭窃,近来可有外人至此?”
肥胖少年心中大惊,记得日前那与他曾有一面之缘的凡俗道士又跑来找,一问,知是杀人不成,反狼狈而逃。
这可不妙,杀人不成,岂非死仇?
虽他只是赠了几张符篆,虽那仇家也只是凡人一个,可天底下那么多般万一,万一那凡人就得了造化,万一那凡人又追查至此,万一那凡人还不讲道理,万一那凡人偏偏真有掀翻上乡泽之能。
那他岂非成了上乡泽千古罪人?
念及于此,肥胖少年心下一狠,扔了三张符篆,先给那凡俗道士杀死,又将尸体烧成灰烬,再送入地下十丈藏好,可这途中也不见有无定心环呐?
“师兄,你是知道我的,若有外人至此,我早叫他领我出上乡泽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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