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能给自己养老送终就已经足够了。
男孩的父亲也并非是什么秀才,不过是一个因为天灾兵匪而破落的小地主,读过几天书,算是能认清自己的名字。
在卫所中算是相对于这些连地都没有,成了军官们私人奴隶的最底层的军户,地位稍微高一些罢了。
尽管卫所中有朝廷开办的,专门为军户设立的卫学,但这基本上和普通的军户并没有什么关系。
这些年来,卫所军户连个人温饱都难以维持,又何谈去读书上学这种富家子弟才能享受的权力。
军户中,亦分三六九等,有强盛之宗族,虽说大部分都是无立锥之地,为将官驱使如奴仆一样的普通人。
但军户中靠着垄断卫学名额,历来把持卫所要职,阡陌遍野的豪族也同样不在少数。
况且,并不是所有的卫所都有卫学。
朝廷明令每个卫所都要设置卫学,还要到正统元年,英宗即位才正式推行。
卫学从来都与他们无关。
与这些整日为生计而奔波劳苦的军户无关。
军户中大族,不光子孙可以由卫学,参加科举选拔。
而地方征发军户从军劳役,更是不需要自家子嗣,只需用些钱财,名曰“代役”。
而等到子嗣通过科举考试,前程远大的自然是作为这些北方豪强的利益代表留在京城,在朝堂上为他们身后的这些军户地主(我也不知道这帮人该咋分类,姑且称作北方地主中的一种)发声。
而余下的,申请调回原籍,便又能在岗位上继续为家族发光发热。
张三走进了只有一扇虚掩的门板的茅草屋,他看着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的妇人正坐在地上,筛着麦麸,旁边灶台上蒸着的是用麦麸,泥土,野菜,草根树皮甚至石子掺合在一起的玩意。
看着里面参杂的少得可怜的粮食,张三感觉自己光是看看都感觉难以下咽。
“当家的……”
女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抬头,看见不知何时走过来,手里拿着剩下最后一小块烧饼的男人。
先是惊喜,然后看到男人手里的东西后,叹了口气。
“这是给你留的——”
张三小心翼翼的把剩下的一小块又黑又硬的干粮塞到女人的手里。
看见女人拒绝,他补充道。
“今天下午京城有特使要来,皇上新登帝位,犒赏将士,每人都要发三两银子……又督促地方官府结清历年拖欠款项。”
“皇上天恩……”
女人那张尽管如今被灰土,油烟掩盖,但依稀可见曾经俏丽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激动的神色。
可片刻之后,这份激动就变成了忧愁。
“可朝廷年年拨饷,北方军费开支几乎是一年一增,可欠饷之事,从正统以来却屡禁不止……”
朝廷尽管这次是皇帝亲自催促地方官府还清欠饷,但哪一朝哪一代的皇帝不是这样做的呢?
掌管军库的地方官吏不过拆东补西,风声一过,等朝廷不再追问,便又一切如常。
甚至这段时间失去的,还要加倍的从军户的身上拿回来。
甘可是读过些书的,作为家族联姻失败的代表,她很清楚北方豪族们联手侵吞卫所土地,压迫奴役军户的程度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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