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到一处茶摊上,张寒自掏腰包买了三碗茶水。
石峡关靠近蒙古草原,民风彪悍,茶水也不是什么三刮两泡的盖碗茶,而是粗瓷大碗的黑砖茶,茶味醇厚,无限续杯。
走了半天还真渴了,朱慈烺也不客气,咕咚咕咚连灌两大碗茶水,这才一抹嘴道:“敢问尊驾,哪里有好马可买”?
张寒吊梢眼一眨:“小子我在这草原上勾当了十来年,找批好马自然不在话下,不过这个费用···”说着,右手拇指和食指互相搓动,十分猥琐。
“尊驾不必担心,只要能买到好马,每匹马我可以出佣金500文”。
明朝末年,一两白银大约可以兑换1500文铜钱,币值基本相当于等价人民币,也就是说,每买到一匹马,张寒可以得到500元佣金,这是相当高的价格。
“成交!”生怕朱慈烺反悔,张寒立刻表示同意,心中暗笑道:“这年月兵荒马乱,也就这种棒槌会出500文佣金买一匹马,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啊”!
巨大的利益冲昏了他的头脑,使得他忘了两句老话:“一是事出反常必有妖,二是杀头的勾当有人做,亏本的买卖没人干”。
······
一墙之隔的地方,黄狗儿和李邦华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围在中央,推来搡去,地上的货物被踢得乱七八糟,货担也被掀翻了。
“好汉爷,好汉爷,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别动手。”黄狗儿拱手作揖,连连告饶。
“好好说?!晚了!”其中一个虬髯大汉明显是带头的,他一把将瘦弱的黄狗儿推倒在地,大声喊道:“老子刚才好好说的时候你不允,现在老子不想好好说了”!
“都给我砸了!”
他指向地上散落的货物吩咐道,说罢跳起来在黄狗儿身上乱踢乱跺,几个手下也围了过来,把黄狗儿打得惨叫连连,边打边喊:
“让你不给钱!我让你不给钱!”
有人的地方就有市场,有市场的地方就有欺行霸市、惯于不劳而获的恶徒。这几人便是盘踞此处黑市的流氓,听命于一个叫做“黑老五”的流氓头子。
但凡是来此地做生意的人,都要向他们缴纳管理费,黄狗儿来过不少次自然知道。
可往日都是十抽一,今日却突然变成了十抽三,虽说还是有的赚,但黄狗儿不愿放弃冒着生命危险赚到的银两,抵死不从,这才挨了打。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李邦华气得胡子乱颤,试图上前护住黄狗儿,却被一名恶徒一脚踢倒在旁边的烂泥坑中,恶狠狠地说:“个老不死的,再敢牙崩半个不字,老子连你一起打”!
五百步外的山包上,勇卫营参将孙应元看着望远镜中的一幕,气得脸色铁青,手死死地握在金瓜锤柄之上,那几个恶徒此刻若是在他面前,脑袋非得被砸成烂西瓜不可。
“将军,殿下不见踪影,李总宪危在旦夕,不然我带弟兄们冲吧?”副将心急如焚地说到。
孙应元紧握拳头没有说话。临走前殿下严令,在没有收到信号之前,就算是看到自己被打被抓,也决不允许擅自出击,否则军法从事!
远处的市场中,几名恶徒更加嚣张,将黄狗儿踢得在地上打滚,李邦华也被两个恶徒给架到了边上,没打他倒不是因为尊老爱幼,只是因为钱袋子不在他身上,而是被黄狗儿死死护在怀里。
“不行!殿下还没有发信号,传我将令,有擅自行动者,磔杀之”!
“唉,得令!”副将无奈地退下了。
突然,孙应元的眼睛睁大了,他看到殿下带着李若琏从长城外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
那个獐头鼠目的家伙快步来到黄狗儿身边,和打人的几个恶徒说了些什么,几人恨恨停下手来。
他又和其中一个虬髯大汉说了几句话,虬髯大汉不住点头,看了眼太子殿下,做了个请的手势。
殿下示意李若琏留在原地,与那獐头鼠目的家伙一起跟着那人走了。其余几个恶徒则站成一个圆,将三人围在中间。
临行前,殿下盯着自己这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这明显是让自己别动的意思。
想了想,孙应元唤来亲兵,再次重复了一遍命令:“谁也不许乱动,要是哪个敢不听招呼,我老孙亲手锤死他”!
······
在虬髯大汉带领下,朱慈烺和张寒来到距离市场不远处的一片窝棚前,停下了脚步。
“二位稍等,容我禀报一声。”那名虬须大汉略一拱手,掀开一间窝棚的门帘进去了,附近立刻有几个黑衣短打的男子围了上来,不动声色地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军人。
这是朱慈烺的第一反应,眼前这几人身板笔直,面露凶光,手背上都是老茧,一看就是被盔甲给磨的。
“你确定这儿有马?”朱慈烺故意装出一副心里没底的样子问张寒道。
“有马,肯定有马。不瞒少爷说,此处最好的马都在黑五爷手里,喏,就是后面那片窝棚。”
张寒倒没有撒谎,作为这片市场的流氓头子,黑五爷将汉人商贾的所有好货都低价强买到了自己手里,他不敢骚扰蒙古人,但欺负同胞的胆子不仅有,而且很大。
“这位少爷,黑五爷有请,请随我来。”门帘一掀,虬髯大汉钻了出来,示意手下搜朱慈烺的身。
“得罪了。”虬髯大汉抱了抱拳,倒也算是有礼数。
“随便。”朱慈烺抬起双臂,照着机场安检的架势站在原地,任由几人上下其手。
“小少爷,东西先放这儿,一会儿出来还给你。”虬髯大汉掂了掂从朱慈烺身上搜出来的短刀说道。
明末天下大乱,出门在外的人身藏利器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反而没有刀剑在怀才令人起疑。
朱慈烺还是那句话:“随便。”这也让虬髯大汉和张寒更加笃定眼前这人就是个被家里惯坏的纨绔少爷,出来当败家子来了。
“请吧。”虬髯大汉一掀门帘做了个请的手势,里面黑洞洞的,传出一股若有若无的肉香味。
朱慈烺略一低头便走了进去,窝棚分为两进,外面是一处类似仓库的地方,占地颇广,立着几排大木架子,上面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货物,十来个黑衣黑裤的健壮男子或坐或站,目光不善。
虬髯大汉带着二人走到里屋的门帘前,轻声说:“五爷,客家到了”。
“进来吧。”屋内传出一个慵懒粗粝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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