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我记得你,突围的时候勇猛无匹,连砍了七八个闯贼”!
每盛一次饭,朱慈烺都要和兵丁说两句话,这倒不全是为了收买人心。
在已经大乱的北中国,这支只有六百号人的小队伍就如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被洪流吞没的可能。
闯军和建奴都可以犯错,但这支小队伍不能,一旦犯错,就是灭顶之灾。
必须亲自了解每一个人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以便做出正确的决策。
但底下的大头兵可不这么想。大明重文轻武,以文驭武,武官的地位和铁血大宋一个水平,一个七品县令就敢指着三品参将的鼻子骂,底下兵丁的待遇可想而知。
虽说是大明朝的精锐部队,但勇卫营的地位也不高,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他们。何况这人还是真龙血脉,当朝太子朱慈烺!
太子爷能带我们从北京冲出来,又带我们找到粮食和军火,肯定能带我们安全到达南京。
听太子爷的,肯定没错!
这是此时大多数兵丁的心声。
匆匆吃完饭,天色已然很暗,朱慈烺下令撒出夜不收和暗哨,人不卸甲,马不解鞍,以哨为单位各自休息,明天一早拔营离开此地。
同时,他下令勇卫营参将孙应元,大理寺正卿凌义渠、副兵马司司马姚成、锦衣卫南堂指挥同知李若琏,兵部右侍郎王家彦,左都御史李邦华,兵部武库司郎中成德等人到皇庄正堂议事。
时间紧迫,繁文缛节扔到一边。会议一开始,面对众人何时南下的问题,朱慈烺上来就抛出一个重磅炸弹一样的回答:
“不南下,我们北上土默特部”。
疯了!
这是在场众人的一致想法。
左都御史李邦华本业就是喷人,特别是喷皇帝,他略一拱手,率先发难:“东宫殿下,先帝殉国,此时正是国家危难之时,当从速与平西伯汇合,在五万关宁军护送下南下留都,执掌大宝再徐徐图之,岂可北上土默特部?儿戏”!
火光映照中,朱慈烺的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之中,他环视一圈,沉声说道:“关宁军不可用,吴三桂必反”。
“殿下何出此言?”李邦华毫不退缩:“辽东吴氏世受皇恩,崇祯十三年至今建奴数次叩关,平西伯皆领军南下勤王,忠贞日月可鉴”!
“呵呵。”朱慈烺冷笑:“李总宪,我且问你,关宁军是认日月旗,还是认钱”?
无人回答,一片沉默。
沉默,也是答案。
此时的朱慈烺体内是另一个灵魂,通读史书,才干俱佳。他清楚地知道,权力这玩意儿,是自下而上的,而不是自下而上的。
只有你下面的人真心拥护你,权力才有用,否则你就算坐在龙椅上也是个独夫民贼,天下共讨之。
此时决不能硬来,而是要敦敦善诱。
“诸位心中皆明,关宁军只认钱。如今我们是孤军残部,贸然去投吴三桂,只有被绑缚至李自成面前这一个结果。”
李邦华垂下了手,其实他不是不知道,只是绝境之下没有其他办法,想冒险赌一把。
“孙参将。”朱慈烺点了孙应元的名:“依你之见,我大明军队,比之大顺、建奴之如何?你我现在命运相连,要说实话”。
作为武将,孙应元习惯直来直去,他大马金刀地一拱手:“马战、步战、炮战、攻城,我军对阵顺军或有一战之力,对阵建奴则不堪一击”。
他说的是大实话,十年以前,明军还能追着顺军打,依托坚城防守时也能让建奴吃瘪,但当大量明军投降,摇身一变成顺军,同时孔有德、耿仲明和尚可喜三人投降建奴带去火炮技术后,连这点优势也没了。
“也就是说,如果在野外遇到顺军或者建奴,我们根本打不过,对吗”?
孙应元没意识到这是个陷阱,大声回答:“正是”!
“那既然如此,北方一片糜烂,到处是顺军的骑兵,各位觉得我们直接南下,能不能顺利到达南京”?
另外几人此刻也听懂了朱慈烺的意思,锦衣卫同知李若琏极其擅于揣摩上意,主动接过了话茬:“所以殿下的意思是声东击西,先北上土默特草原,待顺军的注意力被吸引至北方之时,再择机南下”?
“正是!”朱慈烺抚掌大笑:“所以各位的意见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表态就是不知趣了,剩余几人纷纷表示太子英明,一致决定明早拔营北上。
送几人出了正堂,朱慈烺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北上,并不是单纯为了南逃,一味逃跑也不是我的风格。
你们还不知道,我们即将改写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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