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翀看了一眼那人,那是管亥麾下有名的刺头,名叫马林。
他方才想耐着性子回答,就听到管统率先开口:“马军侯,此乃军议,收收你那性子。”
“话说,飞羽此举是想收取民心?”
管统又转头看向管翀,遂张口道,“莫要小瞧了那些豪强、隐户,在他们眼里面,我们还不如蛇蝎,避之不及,怎么可能如你所言,相信我等。”
马林讪讪不语,却还是梗着脖子。
他扫视了周围人一眼,看到大家也目露疑惑的目光,心里底气更足了些。
只是碍于军司马的面子,这才拱了拱手退下。
当然听出了对方言语中的意思,那小渠帅三个字叫起来生硬无比,心道农民起义的局限性就在于此,管翀摇了摇头,先看向马林。
“马军侯想说的,想必诸位也都有疑虑。吾等奋死拼杀所得,为何要分给那些毫无瓜葛的隐户奴隶。”
“可诸位想想,即便不分,这些土地又能如何?麾下将士不操练,全去耕地?”
管翀面容冷漠,“外面的诸侯时时刻刻都想割了我们的脑袋,供他们升官晋爵!”
“到时候敌军杀来,我等部众一溃而散,这些土地平白无故给他们添了军粮,马军侯意下如何啊?”
马林闭口不言。
又听面前小渠帅继续道,“平白分给那些人土地,只收他们些许粮食以做赋税,马军侯说他们种还是不种?”
“最不济也能捞着个好,省得他们跟着那些豪强士族铆着劲儿琢磨怎么将我们驱逐出青州去。”
“但这批人若是用好,他们就是我们治下的子民,有田亩在手,他们会和我们一条心,彻底成为自己人,谁来赶走我们,他们就跟谁拼命!”
他又看向管统,管统所言有些道理。
隐户也罢、奴隶也罢,这些人都属于豪强或者世家所豢养的私户,再有些即便山林中开荒也不想入世,这些人的确对贼寇二字避之不及。
短时间内,团结他们哪里那么简单。
人家日子哪怕苦一点,好歹活得下去,若是从了贼。
指不定哪天裤腰上面就只剩下根绳子了。
“司马说的是,但司马需知一件事情,豪强、私兵、隐户和奴隶看起来像是一体,但实际上仍可分化。”
“隐户,佃奴若分田地,即便惶恐,却也难以拒绝。私兵,豪强,尤其是其中恶贯满盈者,就更简单了,”管翀抬起头来,“杀了,便没人聒噪。”
“还有一个好处,”他跟着道,“开始总要费些力气,可推起来,这些人尝了甜头。那些豪强世家,怕是日后再也睡不安稳。”
他们所收拢的佃户、私兵,都将成为他们心头的一根刺。
“渠帅,飞羽此计可行,”管统率先表态,“如此一来,青州或可遍地起兵。”
他此刻才恍然,先前太过短视,将那些佃户都当成了敌人,之前日子那么苦,我们都起义了,你们还老老实实。
尤其是攻豪强坞堡的时候,这群人恨不得把命都填到营盘里面。
现在一想,若是分田的口号喊出去,这群人能不心动?
乡宗可能不受什么影响,除非里面最孤苦伶仃的。但对豪强来说,真就能那么放心?
不怪他们想不到,天公将军起义的时候以道教著作《太平经》为纲,口号喊得响亮,尤其是财产共有、人无贵贱、平均最为传唱。
结果啥也没搞成。
天天干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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