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宗被逼迫不得护佑他,族长长叹口气,只能给了些铜子儿,让他远远离去。
杨白喜成了散户,这下子想当奴隶都没得当了。山间求活,官府又来征税,还特么交不起。
蝗灾来了。
在生活中受到了一系列打击,家里面老人饿死了,老婆饿死了,孩子换出去对付对付吃了。
天公将军出现了,带着他的符咒,喊着雷公助我。
蔓延大汉中原起,各州遍地起狼烟。
他的反抗性被推上了最高点。大起义开始了。
然而,腐朽的大汉王朝仍旧有他的力量,大起义很快失败了,处处京观。
他逃过一劫,受到皇甫嵩的人头打击后,也曾喊着“完了,彻底完了”,企图自尽。
但在被救后很快就抛弃了“不能就这么死”的思想,决心为复仇而活下去。
他表示“我就是再没有能耐,也不能这么浑浑噩噩的活着了”。
积极昂扬,崇尚复仇!
这才是我大汉的民风!
可我跟谁复仇啊?!杨白喜每日思量,却得不到答案。
每日每夜,那些害他的人都出现在他的脑子里。像是蒙太奇。尤其是滕狠,滕扒皮。
不共戴天的仇恨。
管翀看着自己所写的东西,相对比较满意。
这里面乡宗和豪强被管翀用笔法稍微隐晦了些,算是相对洗白。
管翀不知道这算不算激进,但在跟世家为敌之前,豪强乡宗却是他现在不能得罪的人。至少不能全部得罪。
还是那句话,得控制基层。
而基层的实际控制者,本就是乡宗与豪强。
这些人如果完全成为管翀的对立面,他很快就会被撕成碎片。
且豪强乡宗中不乏有侠肝义胆者,管亥就是,所以才能拉起来这硕大队伍。
即便是世家,也要团结一批。剩下来的,需要温水煮青蛙。做大了再杀。
管翀不想当王莽。他也注定当不了王莽。从底层向上的道路,本就充满了无数的苦难和艰辛,他得运营。
广积粮,缓称王。
但不得不说,这寥寥几句,滕扒皮的形象却是立住了。
接下来,该上价值了。
大戏唱起来。
想要逼死我,瞎了你眼窝!
舀不干的水,扑不灭的火!
我不死,我要活!
我要报仇,我要活!
杨白喜上了山,做了贼,带着这种强烈的复仇愿望坚持深山生活,在山洞中熬一天就在石头上划一个道道,他唱道:
划不尽我的千重冤、万重恨,
万恨千仇,千仇万恨,
划到我的骨头——记在我的心!
而后,管亥来了!青天来了!滕氏没了!喜大普奔!
“真是个好活儿!”管翀给自己鼓掌,这玩意整出来,是一大进步。
黄天当立是一种信仰。
但宗教信仰存在他的局限性,张角的黄巾起义喊着历史上最牛逼的口号,可却在成型之后迅速腐化。
上层执行者的全盘零落导致他们很快失去初心,等到三位将军身死,黄巾余部失散四方,在环境的压迫下逐渐形成地方性军阀。
重新回到了豪强的老路。
汝南黄巾先从袁术、后附刘备。
黑山黄巾求降于大汉,褚飞燕成了官身中郎将。
青州黄巾降服曹操,成为曹操巨大臂助。
白波黄巾内讧后成为大汉忠臣,护送皇帝数百里送人头。
疑似徐州黄巾余部的臧霸当了几十年土皇帝,而后送子为质,封妻荫子,做得好侯,算是最优解。
冀州黄巾……额,被公孙瓒砍翻了。
这些黄巾军最后的道路全都与他们的初心背道而驰,除了饥饿这个最好的训诫,最重要的问题是他们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被逼的活不下去,要饿死了。第一个目标由此而生。揭竿而起,造反成功,能吃饭了。
然后怎么办呢?
恶邻在侧,威胁又来了,要来抢他的粮,抢他的人,第二个小目标再度出现,得活下去。
他们远交近攻,和远离自身的割据势力攻守同盟,只求一夕安稳。
再之后,往何处去,茫然了。
随着诸侯割据逐渐形成魏蜀吴三国,他们自然而然消弭于历史长河。
管翀曾详细研究过这段历史,他为这些在乱世浮沉的起义军可惜不已,他们被称为蛾贼。
的确成为扑火的飞蛾。
成千上万,漫天蔽日。
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为何而亡。
之后余部苟延残喘,摇尾乞怜。
但不得不说,至少在当时,他们所做的选择,已经是在尽量保全自己之后的最优解。
夹缝中求生存的感觉,必定不好受吧。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可这黄天身后,究竟是何等黄天?大汉官身给予的黄天吗?自然不是。
但张角没琢磨明白的这个黄天,管翀知道。
每一次王朝的轮回,都是一次生产关系的惊天变革。
王朝的轮回伴随着战争,战争伴随着无数的死亡。
唯有三国魏晋南北朝乃至隋唐,死亡发生了,可生产关系的变动很小,局部范围的,新旧变幻的,但仍旧是他们的。
这不正常。
那就需要建立一个远大而宏伟的目标,将这个遮住苍穹,遮住阳光,带来无边黑暗的黑幕,狠狠拔除,物理消灭。
才能戳破这天。
而这太难了,对管翀而言,伴随着这个时代生产力的不足,知识的垄断,只要这天稍微一动,便达到他的极限。
可除非视而不见,任由自己成为这时代的一粒沙尘。
从来就没有什么争霸文或种田文。
只有低头,抑或造反!
从来都没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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