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二点,街鼓催发,隆隆作响,将整座县城从沉眠中唤醒。
何平打着哈欠自塌上坐起,简单洗漱了一下,抓起一串钥匙便出了门。
他是一名大唐基层的吏员——坊正,管辖的便是乾县城北的厚泽坊。
昨夜他闭了坊门,本想守到三更后再休憩,没想到突如其来的困意让他几乎是倒头就睡着了,直至此时方醒。
清晨的料峭微风让何平精神了一些,他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像老农在审视自家麦田一般,喜悦而满足地看着周边逐渐升起的炊烟。
乱世方定,秩序初立。
那蕴藏在一门一户的砖瓦下、笤簸间、锅碗中的,那种欣欣向荣的蓬勃感,让他深深着迷。
这才是生活,这才是人该过的日子。
不远处,突然沸腾起来的犬吠声打断了他的遐思。
莫不是出事了?
何平抿起嘴快步前行,拐了个弯后,就见前方一户门前汇聚了许多人,都是坊内的住民。
这些人围在一起,却没人敢大声说话,都指指点点地小声嘀咕着。
“李伯,这是怎么了?大家伙儿聚在老黄家门前干什么?”
何平挤了进去,没看出什么门道,便问询旁边的老者。
李伯见是他来了,像是抓住了主心骨一般,连忙道:“坊正你来得正好,刚刚老汉我起床遛狗,不料一眼没看住,让这小畜生顺着狗洞就钻进了黄四郎家,招它它也不应,没奈何,我只好叫门,结果没人开门不说,这小畜生却自己又从狗洞里爬了回来,嘴里……嘴里还叼着……哎呦坊正,还是你自己看看吧。”
何平闻言心里一突,随着李伯的手势望去,只见一只通体黝黑的大狗正乖乖地卧在另一边,吐舌摆尾,似是心情颇为愉快。
在它身前的地面上,摆着一只露出森白骨茬儿的断指。
人的断指。
何平深吸了一口气,却嗅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
他努力保持平静,随即掏出钥匙,让旁边一名精干小伙儿去打开坊门,然后火速到县衙里去报官,自己则叫来几个汉子,相互搭梯翻进了黄四郎家里。
甫一踏进外院,何平几人就看到了倒毙在窝里的看家犬。
等到再入内院,只见正堂大门洞开,众人走近一瞧,饶是隐约已有了心理准备,仍被骇得惊叫出声。
一具无头尸体静静地躺卧在地上,腔内的血几乎将地毯都浸透了。
看服饰与体型,正是此间的主人,黄庆黄四郎。
何平身为公职人员,还是懂得一些仵作侦案的忌讳的,当下将几个汉子拽离了现场,转而向旁边几间厢房行去。
黄宅里算上黄四郎自己,连老带少一共有一十二口,现在他这副模样,那么……其余的人呢?
何平颤着手推开了东房的屋门。
他迈过门槛,却并没有闻到什么血腥气。
再往内室看去,只见一名花信少妇搂着一个孩子,躺在榻上睡得正香。
没错,就是在睡觉,因为何平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的胸口仍在起伏。
“坊正!坊正!西屋的人没事儿!他们还活着呐!坊……”
狂奔过来报信儿的大汉看着软倒在地、大张着嘴似笑似哭的何平,不知所措地呐呐道:“您这是怎么了……”
何平勉强控制了一下情绪,摆手道:“我没事儿,三儿你去到孟大夫家,把他老人家请过来给看看,另外告诉外边儿,千万不要再进人了……”
“然后……”
“拉我一把。”
光尘中,男子伸出了手,被同伴一把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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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乾县“断头案”刚刚发酵的时候,始作俑者们已经逃离了现场。
“老彪,你说的那个接头人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郊外某片树林中,冯武等人拎着大包小裹,有些焦躁地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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